第2章chapter2
火炉烧得很旺,一缕几乎可以忽略的青烟与熏香的浮烟混在一起,缭绕了整个大殿。
主位上的男人褪去了龙袍,休闲的便装半遮半掩。
此刻,凌炎帝正靠在御书房的暖榻上,手抱暖炉,慵懒地听着身边人汇报着些什么。
“陛下可是在为林大人一事而担心?”那臣子试探地问了一声。
凌炎帝端起桌案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刘爱卿,你说,这群死士怎么就没刺杀成功呢。”
他们原本的算盘是派死士杀害林今山于君帆城郊外,还可治江迟一个管理不力之罪。
可惜谁料这群死士竟这么不中用,全部都失去了踪迹。
“臣斗胆问一句,”刘处尘作揖道,“陛下为何如此这般……”
“这般什么?”中年帝王冷笑了一声,“这般昏庸以至迫害忠良?”
刘处尘连忙跪地磕头,“臣不敢。”
凌炎帝没有理会刘处尘,自顾自地说,“就算他林今山,江迟当一辈子忠良,谁也不说不准将来等他们有了子嗣,子继父职,那群子嗣会不会是忠良。”
“更何况,他们二人如今都手握强权,谁敢担保他们二人不会造反,杀了我这个皇帝取而代之?”
刘处尘看清情式,在凌炎帝叹息之时果断开口。
“陛下,臣有一计。”
凌炎帝“哦?”了一声,“尽管说来。”
刘处尘直起身子,微微一笑,“陛下不如赏赐林大人和镇安侯一纸婚约。”
“荒唐,这世间哪有男人与男人成婚的道理?话说回来,这对于他们二人有何妨碍啊?”
“陛下且听臣把话说完,”刘处尘顿了一顿,“这林大人是个读书人,镇安侯又是沙场上铁骨铮铮的战士,两人自然是一个比一个天生傲骨,如若要是与一个男人成婚,于他们来讲,必定是个侮辱。”
“如此一来,他们不仅终身不会得到子嗣,这婚后生活定然也不会太过愉快,自然也就没有心思来造反了。”
“那万一他们纳妾,子嗣一事岂不是解决了?”
“此事陛下大可放心,如果当真有一个人纳了妾,林大人也好,镇安侯也罢,另一个人定不会容忍此妾的存在。”
凌炎帝沉默了,他放下了茶杯,似是认真地思考些什么事情。
须臾后,中年帝王的脸上终于有了丝毫笑意。
“如此甚好。”
凌炎帝站起身,整了整衣衫,“李海,来拟旨,明日早朝朕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旨。”
“陛下英明。”刘处尘叩首。
“刘爱卿快快请起,时候也不早了,你跪安吧。”
宫门外几盏灯笼映照着青砖砌成的宫墙,一个小厮拿了件大袍披在了自家大人身上。
“小的见大人心情愉快,可是事情办成了?”
林处尘倒是没有接他的话头,“本以为陛下是个聪明人,如今一看,果真是昏庸。”
“这一下伤了两位忠良的心,我看等洛王启兵之日,这朝中还有多少可用之人。”
说罢,便转身上了车。
然而,两位当事人对此却是自然是一无所知,他们中午便进了城,从此分道而别。
前一日在倾余客栈流露出来的那一丝莫名的情感在此刻也当然无存。
毕竟,再看清楚上边那位的意思之前,他们二人不敢走得太近。
林今山仰头,看着他阔别多日的府邸,只觉得亲切。
这几日路上受尽了颠簸,早已是乏倦不堪,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要去会一会那庄公。
这种疲劳以至于头疼欲裂的感觉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朝。
迷茫间,他听见李公公仿佛喊了他的名字,他便行云流水地跪倒在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林家有子林今山,德才兼备,堪称世人典范。江家有子江迟,武功过人,屡立战功。朕思索再三,替二子结天歌地颂之音,愿二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钦此。”
结天歌地颂之姻……
天歌地颂之姻?
结姻!
和谁?和那位江将军!
林今山彻底清醒了,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子中炸开了,愣在原地。
他中状元那年不及弱冠,有众多重臣想将自己纳为乘龙快婿,也都被自己以“先立业后成家”为借口一一回绝。
从那之后,京中便传起了“林状元不近女色”的谣言。
这也引得一干重臣纷纷摇头,思索着等这少年郎再大些,有结亲的意愿时再提亲也不晚。
谁料,当年少年郎官途坦荡、一路青云直上,在这官场不过待了十四年,便就站在了文官之首的位置上。
这时,人们才纷纷想到这少年郎是何等家室。
林家世代为官,子弟非贤臣便是大儒,简直是将“忠君”二字刻进了骨子里,也难怪林今山会如此得圣上赏识。
如今,林今山将近而立之年,仍是尚未娶亲。不过,哪位大人也都不会敢冒着得罪林今山的风险去提亲了。
林今山再次回过神之时,四周早已跪了一地。
确切来说,林今山是大殿中唯二站着的大臣。
另一位是最近颇得圣宠的刘大人,林今山眯了眯眼,将这位刘大人从头到位打量了良久,方才收回视线。
请陛下三思。”众臣喊道。
见此景,圣上勾唇一笑,对唯一站着的林今山道:“不知林爱卿作何想?”
林今山跪拜道:“请陛下收回成命,这男子与男子……属实是不合礼数……”
“停!朕意已绝,你们如果有不同意的,便提着自己的脑袋来与朕商议吧!”
说罢,拂袖而去,只留着满朝朱紫面面相觑。
早朝散后,林今山被赐婚一事整得心烦意乱,不觉间便走到了翰林院门前。
抬头仰望,笔力苍劲的“翰林院”三个字入眼。
翰林院向来是天下士人向往之地,这块匾也是前朝大儒亲笔所书。
林今山中状元那年,也曾在翰林院供过职。
故地重游,更何况游的是如此清净之地,林今山出现时的形象却与这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只见这位温文尔雅、满腹经纶的丞相大人,提着扫帚便冲着屋内大喊:“张怀祁,你给我滚出来。”
圣旨一类的东西一般都是由翰林院起草拟召,而这张怀祁,不仅是林今山的至交好友,更是这圣旨的起草人。
张怀祁见林今山这番模样,属实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跑,却被林今山拎鸡仔一般拎了回来。
“你告诉告诉我为什么叫做天歌地颂?还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让你和个男人举案齐眉你干不干啊?”
张怀祁哭丧着个脸,正欲开口解释,便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正好,本侯也想问。”
林今山转身,只见江迟满脸黑线地倚着翰林院的门框站着,盯着张怀祁。
此时,张怀祁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跑。
奈何张怀祁只是个常年坐在书桌前的读书人,跑不过二人,只好投降,并在二人的吐沫星子中浸润了一个下午。
“哈哈哈哈哈,他们当真是这么做了?这婚前变如此了,那婚后定当不会有一日宁静。刘卿妙计矣!”
大殿中,中年帝王的脸上挂上了一丝喜色,此时正心情愉悦地望着庭中的垂柳。
“妙计不敢当。古人言: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若不是陛下您肯赏识臣,再好的妙计都发挥不了作用。”
很明显,圣上对这番说辞很是受用,脸上的笑意更加浓了三分。
“来人,把刚令人赶好的婚服送到将军府和丞相府,再将钦天监算好的良辰吉日也一并送去,领他们二人七日后完婚。”
宫人的办事效率还算快,申时之前就将圣上的意思带到了。
宫人前脚刚走,江迟后脚便递上了帖子来,这让林今山不禁自嘲道,“我这冷清多年丞相府,终于有点热闹了。”
江迟没有接他的话茬,开门见山地道:“想必林大人也知道圣上的意思了。”
林今山颔首。
“林大人可曾想过,当今陛下当真能想出来给你我赐婚这种损招?”
林今山摇头道,“定然是有人在圣上背后出谋划策了,并且林某已有了猜测。”
江迟和林今山四目相对,异口同声地道:“刘处尘。”
语罢,二人具是一愣,随即相视一笑。
“刘处尘此番作为,定是有他自己的目的的。”江迟继续分析道。
林今山是个聪明人,听懂了江迟的言中之意。
“所以你要……逼他狗急跳墙。”
“嗯。”
林今山倒吸一口凉气,“可是这如何……”
“自然是你我装得恩爱。圣上之所以赐婚你我,无非是为了想看你我斗个你死我活,但如果我们当真相敬如宾呢?”
林今山恍然大悟。
“可是江兄,我觉得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儿是商谈一下,这到底是在哪接亲,在哪拜堂啊。”
在哪娶亲、在哪拜堂都意味着谁嫁、谁娶。
堂堂三尺男儿,谁也不愿作为“嫁”的一方,都想成为“娶”的一方,哪怕这场婚姻本来就不是他们二人的意思。
江迟和林今山对视了一眼,二人眼神都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来 APP 跟我互动,第一时间看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