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1目录

第1章chapter1

尚未融化的积雪压断了枯枝,寒气浸入大地。

几名黑衣人围着一队马车拉开了阵仗,马儿因受了惊,发出长鸣。

“诸位,”林今山安抚好了受惊的马儿,清了清嗓子,“我们只是一队游商,恰好路过此处,若要钱财,我等定不当吝啬。”

“只不过我们还着急赶路,各位可否行个方便?”

话语间,已有几名随行的家丁将马车上的钱财搬至地上。

谁料那几位黑衣人却对钱财视若无睹,径直向林今山冲了过来。

林今山眉头一蹙,正欲运转体内真气,就见不远处一匹马飞奔过来。

那马上有一名男子,他手持长剑,挡在林今山身前。

长剑在空中挥舞,声音清脆,几批黑衣人也都闻声倒下。

林今山竟有一些愣怔,再回过神时,一群黑衣人从身后袭来。

他手疾眼快折了一枝枯木,将真气灌进枯枝,一套连招行云流水。

白雪刚被染成了血红色,落下的雪花便将其覆盖。

一场大雪,正是最好掩饰痕迹的方式。

林今山正欲下马抓几个活口问问话,就听见了一道声音。

”不必了,都咬牙自尽了。“

这道声音清冷中透露出一丝温和,说话之人,正是身后那名刚刚救了他的少年。

“方才还未谢过这位少侠救命之恩,”林今山转身,作了一揖,“敢问少侠贵姓?”

“江。”

“那便谢过江少侠了,在下无以为报……”

“不必。”

“什么?”

“不必你以身相许。”

林今山:“……”

他有说过他要以身相许吗?

这民间话本果真害人不浅啊,连眼前这一身正气的江少侠都受其感染了。

“这位公子身手了得,但再好的身手也会有寡不敌众之时,还望公子一路小心。”

林今山心说,你还知道我是公子啊,那你还以为我要以身相许。

“江某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

刹那间,已不见江少侠人影,话语的余音仍在。

“大人,您受伤了。”

一名小厮上前,站到了林今山身后。

“无碍。”

托得那位林少侠的福,随行的家丁损伤无几。

若非要论一个伤得最重的人,便是林今山了。

“大人,你何必事事都冲在我们前边呢?”

这名小厮打小便跟在林今山身旁,知晓他是个什么性子。

————事事都自己冲在最前边,任何痛楚都往自己肚子里咽。

“说过了无碍,”林今山语调平静,听不出心情,“云涧,我看着雪也下大了,不如就在周围客栈休整一日,明日再进城吧。”

不远处的君帆城正是他这一行的目的地。

君帆城地处烟国东北一带,再往北方不远就是匈奴的领地,战事不断。

而此行他正是身负皇命,来将这道宣坐镇君帆城的江将军江迟进京的圣旨带到。

什么过路游商一类的说辞只是用来唬人的,钦差大臣才是他的真正身份。

毕竟,今时并非什么太平盛世,若要是让他人知道了这钦差行程,怕是遇刺可就不只这一次了。

“是。”

林云涧刚要转身,便听见自家大人叫住了他。

“大人,还有何吩咐?”

“你可曾听闻过这江将军有何子嗣,或者义子之类的?”

“大人为何突然问起这个?这林将军虽然威名赫赫,可今年也不过二十又三,尚未婚配,何来子嗣一说?”

“至于这义子嘛……“林云涧顿了一顿。

彼时林今山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是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并未听说。”

“……”

林今山将马掉了个头,“可惜了。”

“大人觉得可惜什么?”

他本想着这位林少侠身手不凡,如果要是与这林将军有联系,正好可以将其引荐给圣上,还能卖这江将军一个顺水人情。

可惜这么好的少年英才,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能见了。

但他想了想,这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最终一切话语都化为了三个字。

“没什么。”

林云涧心下疑惑,但一看自家大人早已骑着马走了一段,便压下疑惑,叫着车队跟了上去。

翌日,进城前,林今山早早便乘上了马车。

虽说骑马进城于他而言并非什么难事,但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形象还是要维持一下的。

他会武功的这件事若是走漏了风声,难免会引上头那位猜忌的。

可惜林大钦差本以为自己将秘密藏得很严实,这一进城便给他打了个大脸。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这道声音温润儒雅,或许是因为连夜奔波,受了寒气,嗓音中带上了些许沙哑,反倒为这道声音平添了几分魅力。

若不听内容,也是个能让那些个姑娘、小姐着迷的声音,偏偏因为内容,少了三分温和,多了三分庄严。

而这富丽堂皇的内容概括下来也不过一句话。

—————边疆不需要你守了,给你封个镇安侯,赶紧给我滚回来。

林今山不禁感叹,这圣旨他读着都心寒。

目前匈奴处于弱势地位,不出几月,匈奴必向大烟朝俯首称臣,此时换将,不等于抢了这位江将军的功劳吗?

“镇安侯,接旨吧。”

林今山把圣旨递给江迟,讲真的,他有些好奇这位威名赫赫的江将军此时是何等表情。

可不管是何等表情,此时内心应当也是寒冷一片。

江迟抬头,接过圣旨。

可就当四目相对之时,二人皆瞳孔猛缩。

是他?

林今山的表情一僵。

“钦差大人一路颠簸,江某本想因有失远迎给您赔个罪,如今看来,江某似乎并未有失远迎啊。”

江迟双眸紧盯着林今山,貌似想把他这个人看穿。

“只是没想到林大人这身手如此了得,貌似并非像传闻中所说的手无缚鸡之力,失敬失敬。”

听见这话,原本正在跨过一个门槛的林今山被绊了个踉跄,幸得有林云涧在一旁扶住了他,才不得过于狼狈。

还记得他初见江迟时是怎么评价他的?一身正气?自己当时绝对是瞎了眼!眼前这人何来的一身正气,活脱脱一个老油条!

这人不会这么不讲义气把他这点秘密抖搂出去吧。

“镇安侯那日又并非在军营之中,林某也不过是以游商的身份出现,何来失敬一说?”

言下之意,你不也擅自离营了吗?所以,他俩半斤八两,敢把他这点秘密说出去,林今山怕是要玩个礼尚往来了。

毕竟,擅自离营等同欺君,可比他那点秘密要害多了。

上面那位对于江迟的忌惮可远不比他少,他是个文官,而江迟不同,江迟是个武将。

是个实打实握着兵权的武将,这造起反来可比他威力大多了。

毕竟时缝乱世,在朝堂上的权利只是个虚数,而在手里紧握的兵权才是实的。

此次回京,江迟手里这块虎符,怕是不得不交了。

二人沉默良久,最终林今山开口转移了话题。

“镇安侯,这天色已晚,此时赶路归京怕是过于匆忙,不如休整一日,明早再启程,不知这将军府可还待见我等?”

“钦差大人要住边住吧,只是这将军府可不过一间小宅院,客房无几,怕是住不下你这阵仗。”

林今山沉默了,这将军府确实不大,客房也只有几间,住几个人不算问题,但如果所有家丁都住下,实为难事。

而如果此时出去寻家尚有空房的客栈,更加实为难事。

毕竟此处又不是烟京。

“若林大人不嫌弃,可与在下来挤一间屋子,其余家丁,江某自会安排在军营中。”

如此也并非不是个办法,鬼使神差之下林今山回了一句。

“那便麻烦镇安侯了。”

可不久之后他就后悔了,因为太冷了。

或许是这些个军中之人的习惯,大冬天不点火盆,那滋味简直不好受。

可有出于礼貌,不敢翻身,怕惊扰了身边人。

迷离间,他突然想起那日江迟胡扯的“以身相许”,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随即便沉下心来闭眼装死。

但前半夜他基本上是没有睡着的。

不知何时,他感觉到了一丝暖意,才昏昏睡去。

他一直以为是冻久了,感觉不出来了,可事实并非如此这般。

子时将近,江迟破天荒地被冻醒了。

转身一看,竟是因为身旁有个冰疙瘩。

林今山手脚冰凉,全身散发出一丝寒气,还有些颤抖。

江迟轻轻叹气,看这模样,多半是被冻着了。

他起身,为火炉添了把炭火,才又躺下身去。

从烟京到君帆之时,白雪飘霜,路自然是不好走,耽搁了些许时日。

而此次返回,早已时值早春,雪已化了大半,剩下的那小半,独成一道风景,与赶路并无相碍。

不过短短一月时间,便已到了烟京郊外。

烟京郊外的倾余客栈,来往商客络绎不绝,倒不是因为他们的住宿条件有多好,而是因为他们家出了名的青酥醉。

这青酥醉入口醇香,回味无穷,许多世家公子宴请宾友之时,总会特意差人来买。

林今山也是这青酥醉的狂热爱好者之一,儿时常因偷偷出城买青酥醉被父亲责打。

只是后来父亲病故,再也没有人因为他偷偷喝酒而生气了。

“镇安侯常年领兵在外,怕是没有尝过这烟京有名的青酥醉,”林今山为江迟倾了杯酒,“今日路过此处,刚好饱饱口福。”

“多谢林大人好意。”江迟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不知何时,郊外垂柳竟也冒出了新芽,郊外一带总有慈善人家来放粮,流民聚集在一处,好不壮观。

若是这流民不再是流民,必定是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罢。

林今山与江迟本不相熟,林今山此次也是奉命行事,客套几句之后也只剩下了沉默。

须臾之后,江迟突然开口:“林今山。”

没有客套的话语,只是普普通通的三个字。

————林今山。

“嗯?”

“你有过什么志向吗?”

“有过。”林今山放下酒杯,拿起折扇,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我的志向便是让这百姓不再流离失所,让每个人都有自己能守候的一盏油灯。”

春风拂过,将立在客栈前的帆旗吹了几个来回,这个春天,似乎又暖和了许多。

恍惚间,林今山听见了江迟说了些什么。

“你说什么?”

他问。

“我说,我亦如此。”

林今山感觉心底闪过了一丝捕捉不到的感情,不过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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