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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一颗糖

2010年年底，辍学在县城游荡半年的罗建军在室友回家过年后还是决定回家，室友临走还往他的衣兜里塞了一大把糖。

蜿蜒的山道上大巴车在路上颠簸的行使着，眼前是郁郁葱葱，层层密密一眼望不到边的森林。

玻璃上起了一层白色的汽水，森林变得朦朦胧胧，山下那条奔向远方的河流也变的不怎么清晰，绵延的群山只剩下轮廓被矗立在山顶上的高压线在远在天际的空中再次相连。

罗建军望着窗外不停往后面倒退的林子，从荷包里摸了颗糖拨开塞进嘴里。

甜味儿在嘴里一下子散开，他满意的深吸一口气，拉了拉衣服的帽子戴在头上，将羽绒服的拉链一拉到底，打个哈欠搓了搓鼻子靠回座椅靠背，双手插进羽绒服的衣兜里，看着窗外，舌头在嘴里玩弄着那颗糖果。

现在是冬季，虽然在车里，但进入山里就觉得气温一下子低了很多，他里面穿的短袖，紧了紧羽绒服，让它不透一点风，马上过年了，大巴车上闹哄哄的，还充斥着一股家禽和肉蛋奶还有各种瓜子花生的味道。

车上的人有的磕着瓜子，有的吃着花生，聊着今年的收入，聊着过年买了什么年货，那家买东西会便宜多少。

罗建军坐了三四个小时的大巴车终于在支棱出一条泥巴路的地方他出声喊道，“哎，师傅路口停一下。”

大巴车在两路口停下，罗建军起身，身旁的妇人还在跟对面的人聊天，他吸了吸鼻子，“麻烦让让。”

妇人闻声上下打量一下他，他上面穿着羽绒服，头上带着羽绒服的帽子，下面穿着一条破洞的牛仔裤露出腿上白嫩的皮肤，妇人白了他一眼，翘起一条腿让出道来。

只听那妇人挡着嘴跟对面的人道，“啊哟，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哦。这么冷的天穿一条破裤子。”

“是啊，是啊。”对面跟着妇人聊天的回道，“等以后老了就知道厉害了。”

“啊哟，可不是！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懂，等老了各种病来了，就知道厉害了。”

罗建军翻个白眼，双手掰着前座的座椅，从里面的位置跨了出来，一路扶着桌椅，跨过各种年货背篓家禽这才下车。

大巴车师傅还好心的问他有没有行李，他把一个黑色的书包往肩上一甩，“没有。”

司机师傅往后看了一眼，大声喊道，“还有没有要在杏花村下的？”

没人回答，这才启动车子继续前行。

从车上下来，周围空气都变得好起来，森林里那种混合着泥土味的空气的味道沁人心肺充斥着鼻腔。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这熟悉的味道，确实比县城里混着尘土的汽车尾气好闻多了。

他在县城里呆了有三四个月，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和他一样的辍学青年一起在网吧泡着打游戏。

临近过年一起混网吧的青年都打道回府过年去了，自己呆在那破烂的出租屋里觉得也没什么意思。

罗建军伸了个懒腰，沿着泥巴公路一路往前走，这泥泞而又不是很宽的公路还是前几年突然有施工队开着大挖挖机来挖的。

原本的羊肠小道顷刻间变成了泥巴公路，这条公路横跨他们村子，偶尔有拉着木材的大车摇摇晃晃经过，泥巴公路被压出深深的凹槽。

一下雨坑洼的地方就会积水，有些地方甚至能把人小腿都陷进泥里去。

昨天刚下了一场雨，路面到处都是积水，泥土变得黏黏糊糊的，一脚踩下去在提起来就会发出嚓嚓擦的响声，像是在挽留你向前的脚步。

杏花村落在半山腰上，泥巴公路穿过村子两头连接着一个场镇，罗建军今天走的这边正好不是赶场天，自然没有车子从这边进出，载人去镇上赶场。

他在泥巴公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走出森林的边界，看到了杏花村的影子。

眼前的景色从郁郁葱葱遮天蔽日变得带上冬季特有的萧条。

梯田遍野，田埂上立着光秃秃的树，今年栽过玉米的地里还有带着露珠的青草，好几个小孩在田间地头追逐嬉闹。

不远处的田地里还有个带着草帽的小孩在使劲拽着一头水牛不让它去吃旁边地里的小麦草。

罗建军在看到小孩的样子后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小孩头发杂乱，后脑勺支棱出来一溜一溜看起来油腻到不行就像打湿的母鸡屁股上的毛一样，看那样子是很久没洗过头也没剪过头发的一样，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一身泥巴点干在身上起白霜，上半身的棉衣还好，刚刚好合身，下半身的裤子和鞋子就不那么合适了，裤腿都到小腿了，脚上踩着一双解放鞋，半个脚后跟还露在外面陷进湿润的泥土里。

那露出来脚踝到小腿的皮肤沾满了泥巴，泥巴都干的起裂纹了看起来就像鳄鱼皮似的看的人起鸡皮疙瘩。

罗建军皱了皱眉只是撇了一眼那小孩，从羽绒服的包里又摸出一颗水果糖来，一边撕包装袋一边往前走，正当他就着撕开的包装袋要将糖送到嘴里时，田野上那几个奔跑追逐的孩子突然嬉戏打闹的从他身旁一溜跑过去。

一个小孩跑过他身旁时蹭到他手臂，手一抖，糖果从包装纸里飙了出去，陷进稀泥里，他不悦的皱眉，“啧。”

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还被溅了一身的泥点子。

顿时鼻孔里出来一股粗气，正当他要开吼时，不知道什么时候牵牛的小孩已经跟在了他身后不远。

小孩飞快的扔了牵牛绳从他身旁跑过，稀泥被踩的滋啦滋啦的发出响声，正当他纳闷时，小孩捡起陷进泥里的糖果，在本就脏到乌黑发亮的衣服上嚓巴了几下。

小孩转过身吸了一下鼻子，看着罗建军。

罗建军打量着小孩，眉头皱的连着眼角也轻微的皱起，这才发觉这小孩面生，从来没见过，全身上下脏的发亮，头发上还沾着灰，皮肤黝黑但那双眼睛却生的漂亮，又大又黑睫毛浓密。

小孩攥着糖果定定的看着他，像是在等他发话。

罗建军试探性的道，“额，不要了。”

他猜对了，小孩确实在等他发话，只是他没想到，小孩抿了抿嘴突然对他露出一个微笑，随后低头，将糖果在衣服上又擦了擦。

随后就放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