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旧忆

……

三年前

云临国将军帐篷内。

“将军！有探子来报，前线传来捷报，因我军截获敌军粮草，敌军粮草供应不足，悉数撤回辽彊。”一小兵来报。

“嗯。这打了半年的仗，终于结束了。”黎笙叹了口气。

“是啊…”那小兵也有些感叹，“也不知道俺爹娘现在如何了，俺娘一到冬天就发哮喘，也不知道俺爹还在不在砍竹子编小玩意了。”说着，目光望向帐外，到了更远的地方。

帐外寒风凛冽，风雪交加。

黎笙轻叹了口气，“传我令，把前几日百姓送的几只羊宰了，让厨艺好的去弄几道好菜，犒劳犒劳弟兄们。”

“是！”小兵跑了出去。

黎笙缓缓走出帐篷，风雪依旧，却没有刚刚的猛了。雪花落在他乌黑的头发上，显得十分美丽动人。

都说云临国的云冰将军容貌倾城，却不是柔柔弱弱的娇弱男子。

一手玄冰戈舞的出神入化，战场上以一敌百，一身玄衣血洗一方，冷血无情至极的云冰将军，

此时此刻却站在雪幕中，伸出手想留住一片雪花。雪花落在他的掌心，片刻就消融化为一滩柔水。

他笑了笑，有些感慨。

忽的他感到雪未继续落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影笼罩。

抬头一看，有人撑着一把伞，默默站在他身后。

“将军怕是生怕不得个什么风寒，就那么糟蹋自己的身体？明明身体又不好…”陆玖卿越说越小声，见他回头，腮帮子又气得鼓鼓的。

黎笙瞧着他可爱的样子，笑道：“没事的，偶尔吹吹强身健体。”

“哦～那我洗个澡后只穿一件衣服在这站三个时辰……”陆玖卿一脸欠揍样。

“那你的腿会断。”黎笙视线朝那小坏蛋微斜几分,只是一瞬,随即转正继续看着雪景，眸里却有温柔转瞬即逝。

小东西身体又不如我长年征战强健，这么造无论抗不抗得住，都会让我心疼至极。

这小子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嗯？”陆玖卿一愣。

“会被我打断，那样你就不会乱来让军医更忙了。”黎笙的笑变的意味深长。

“……”陆玖卿直接哽住，笑容僵在脸上。

黎笙缓缓搓了搓自己的手。陆玖卿瞧见了，伸出手捂黎笙的手，对着手里哈着热气，皱着眉头道：

“手都快冻成冰块了，还要出来吹风，真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准我乱来自己却不带好头呢，大~将~军~

不冷吗？”

陆玖卿话语间涌出的热气缓缓升腾，黎笙的心温暖了一瞬，他抿了抿唇垂眸不语。

长年握住玄冰戈的手怎么会怕冷。但是……

黎笙不想辜负陆玖卿的期待。他沉吟片刻道：

“…冷。”

黎笙轻轻回应着陆玖卿。

好冷啊……

……

“冷？冷就对了，泡个澡还差点没把自己淹死。现在淹死倒没淹死，妈的又发热了……”

竹屋内，陆玖卿没好气道。要不是自己去取炭回来，黎笙那几乎要沉到水里的样怕是洗个澡要被淹死。

但秦歌是女子陆玖卿无法忍受她随时随地都跟着黎笙，所以不好怪罪。

秦歌他也无法怪罪，他没有这个权利。

但远离丞相之女的掌控，在她眼皮子底下护住黎笙的唯一办法就只有让秦歌来照顾黎笙。

毕竟只有临渊阁的人，才能不干朝政且与丞相没有一丝关系。况且秦歌似乎与黎笙是旧相识，所以答应的很顺利。

陆玖卿坐在床边捂着黎笙的手，往里哈着热气，刚刚叫秦歌添的炭炉在缓缓温暖着整个冰冷的房间。

黎笙头依然昏沉沉的的，睁眼便瞧见陆玖卿焦急的脸，一时没反应过来。

黎笙轻轻地笑着，陆玖卿一愣，随既一个吻落在了自己的唇上，轻飘飘的，一瞬即逝。

陆玖卿一脸不可置信。

黎笙笑着，脸因为发烧发红发烫，然后说了句：

“我们已经打了半年仗了，终于可以休息了。”黎笙红着眼眶声音嘶哑道。

这是……生病生糊涂了？

“睡吧……”陆玖卿难得地温柔拧干用凉水浸过的手帕，叠好轻轻置在了黎笙额头上。

“嗯！”黎笙笑着闭上了眼睛。

当清晨黎笙缓缓睁开了朦胧的双眼，转头闯入眼的就是趴在床旁睡着的陆玖卿时，他微微怔住。

“怎么还发热了……”陆玖卿在睡梦中小声喃喃着。

黎笙目光一柔，伸手轻轻拨了拨陆玖卿耳边的几缕碎发。看着这人畜无害的睡颜，真看不出来这人醒着的是如何的残暴嗜血。

“身体怕是真的好……”

一时间，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仿佛回到了从前。

……

他认识了陆玖卿五年，视其为知己。

可是谁会知，与本国交好的寒月国会突然倒戈，五年来跟在自己身后兼任军师的知己，居然是寒月国大将军。

边城布防图被其盗用于两国交战，边防被破，他亲眼看着敌国的铁骑踏入国土。

那日，血流成河，黎笙眼睁睁看着那些跟自己南征北战的弟兄一个个倒在自己面前，他心里似用利刃划过。

“将军……帮一个忙好吗。照顾俺的爹娘……我死了…他们也…不要让他们知…”

话未说完，副将又一口血沫从嘴里涌出，那只紧抓着他衣摆的手终是松开，无力垂在了地上。

他一语不发，脸上是一种习惯般的平静。然而黎笙的心却抽痛不已，眼眸里尽是藏也藏不住的悲怆。

副将死前留下的遗言让黎笙更加决定用自己的一切换云临百姓的平安。

“你可曾想过今日？”身后那人话音刚落，随即一声冷笑。

黎笙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曈孔骤缩，身体僵硬的缓缓转身。

不，不会是他，不会的。

一定是我听错了！

“小阿笙啊，他未来会让你走投无路的。”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他那么好，他心性善良，他……

当他看清那人时，眼底最后一丝希望，他的救命稻草，他伪装的坚强，都顷刻灭了个干净。

一点渣也不剩。

黎笙觉得自己很可笑。

“你没想到我没死吧？”陆玖卿笑着，让人觉得寒意森然。

黎笙抬头，望着天上的炽阳，有些被阳光刺的眩目，他眼眶有些微微湿润，缓缓闭上了眼。

他后悔呀，后悔到骨子里，是自己造就了这个冷血怪物。

再回想那天寒月国血洗云祈国，剩下的几十百姓，被拷着铁链走向断头台。

“将军……”

“照顾好……”

“他们……”副将以及所有兄弟的话在他耳边萦绕不断。

黎笙满身都是血污，他拖着自己的伤腿一瘸一瘸的走上前去，站定喝道：

“住手。不要伤害他们。”

“云冰大将军，哦不，你个阶下囚安分点。

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就是个俘虏，你还有什么资格提要求？”

陆玖卿一脸玩味地看着梓于。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你们看啊，一个亡国奴居然跟我提要求。”陆玖卿朝底下休息的士兵摊手道，眼里是无尽的嘲讽。

“哈哈哈战无不胜的云冰将军，也不过如此嘛哈哈哈……”

“他以为他是谁啊哈哈哈……”

“真自以为是……”

寒月士兵窸窸窣窣的嘲笑声不绝于耳。

黎笙歪头吐出一口血沫没有解释什么，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走向陆玖卿。

陆玖卿的亲卫刚想上前阻拦，却被他挥手拦住。

亲卫得令退在陆玖卿身后站定，手不离剑。

“嘭”

黎笙几乎是整个人用尽力气无力跪在陆玖卿面前，因跪的无法控制自身动作，加重几倍的力度让他腿上结痂不久的伤口裂开渗血。

黎笙疼地微微皱眉，但还是开口乞求道：

“放过他们吧，我愿用任何我有的交换。”

“哦？”陆玖卿看着向他下跪的黎笙，笑容瘆人。

“求求你……”黎笙的双眼直发黑。

“这可是你说的，

那……

你就用你自己来换他们啊。

不知道云冰将军愿不愿意呢，哈哈哈……”

“嗯。”黎笙平静地点点头接受，从袖中抽出匕首，刺向自己。

直到匕首离自己胸膛只剩下一指宽距离时,陆玖卿闪到了他面前，用手轻快抽走匕首，俯下身在黎笙耳边低语道：

“想死？

做梦！

你这辈子就当个阶下囚吧。”

“……没必要。”黎笙喃喃着。

心在这。

“我要好好，玩，死，你。”

人怎会走。

陆玖卿一脚猛踢在黎笙曾经受过重伤的腹部。

被踢得滚到一旁，且腹部剧痛又带着一身伤的黎笙实在没有撑住，两眼一黑就没有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