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敬茶

天间泛起了白肚皮，柳晚舟才揉着眼从地铺上爬了起来，他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床上看去，却没看见萧锦玉的身影。

丁卯从屋外端了桃木盆进来，“公子，您可算是醒了，少夫人都等你多时了。”

柳晚舟惊道：“当真？”

丁卯拧干了帕子，“公子快些收拾吧，等会儿还要去敬茶呢。”

柳晚舟喜上眉梢，赶忙洗了一把脸，看了丁卯一眼，不知是是有了什么馊主意，他面上露出个笑来。

“好丁卯，你帮公子一个忙呗。”

丁卯收了帕子，突觉后背发凉，一看他家公子的模样，便觉得没好事。

他连忙求道：“公子，您就放过小的，杀人放火的事，小的真做不了。”

柳晚舟竖起了三个手指头，”本公子就给你买最新的画册。”

听见画册两字，丁卯瞬间两眼放光，疑惑道：“三本？”

柳晚舟摇了摇头，“是三十本。”

丁卯张了张嘴，立马改口说：“小的愿为公子马首是瞻，请公子尽情吩咐小的。”

柳晚舟嘿嘿一笑，招了招手，丁卯就凑了过去。

他往外指了指，“夫人身边那丫头，好像是叫阿葵来着。”

丁卯往外看了看，又看了看自家公子，脸上无比的惊讶。

“公子，阿葵才十岁，你都已经十八了，老牛吃嫩草，也没你这么老的牛啊！”

柳晚舟拿了一把折扇，敲了敲丁卯的脑袋，“你家公子是这样的人？”

丁卯吃痛捂住了脑袋，赶忙点了点头，柳晚舟一个眼神，丁卯又赶紧摇了摇头。

柳晚舟打开折扇，装模作样扇了扇。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去和那丫头打好关系，问问少夫人的喜好，比如说爱这吃什么，爱用些什么，都给本公子打听清楚了，可记下了？”

丁卯点了点头，拍了拍胸脯，嬉皮笑脸说：“公子就放心吧！这事包在丁卯身上。”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又耽搁了些时辰。

阿葵已经在门外等了许久，终是等不住了，她才轻轻敲了敲门。

“劳烦世子快些，我家小姐还在等您。”

丁卯麻溜打开门，自以为友好的笑了笑，这一笑呲牙咧嘴的，阿葵反倒往后退了几步，柳晚舟无奈摇了摇头。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

＊＊＊

西屋内。

萧锦玉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执了书翻看，他坐姿几分散漫，却是依旧端庄，翻页间，他便看见走来的柳晚舟，随即不疾不徐收了书。

“我还以为世子是不打算来了。”

“让玉姑娘久等了，多有惭愧。”

萧锦玉身穿月牙白纱裙，衣领处微窄，雪白纤细的脖颈若隐若现，松松挽着的堕马髻上一朵白玉珠花，胸前垂着秀发，简单的装束却衬得其如同清风明月般。

柳晚舟不着痕迹多看了对方几眼，一副痴汉样尽收萧锦玉眼底。

一路上，柳晚舟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他声音很好听，所以并不惹人厌。

萧锦玉也只是默默听着，偶尔点头以作回复，礼貌中带着距离。

可从外人的角度看来，两人倒是显得亲近，比如说高堂上的柳母。

她起身亲自迎了上来，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了。

柳晚舟从未见过他母亲这般“慈眉善目”的时候，他主动走了上去，亲亲热热换了声娘，母子情深的戏码还没开始，就被柳母无情的推开。

柳晚舟撇了撇嘴，不敢相信似的，又唤了一声，“娘～”

柳母看也没看他一眼，不耐烦的小声斥道：“一边去。”

转身就换了另一副面孔，当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柳晚舟愣在了原地，心里暗想：“娘也有‘两面三刀’的时候，这还是我认识的娘吗？”

柳母不知道柳舟的想法，她也懒得搭理柳晚舟，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儿媳妇，还真是越看越满意。

萧锦玉刚要行礼，就被柳母拉了起来。

“玉儿，别见外，就跟在家里一样的，以后就别在意这些虚礼了。”

柳母连忙吩咐人抬来椅子，柳晚舟百般无聊，走的也就快了些，刚一屁股坐下，还没把椅子坐热，柳母就发话了。

“起来，这椅子不是给你坐的。”

“不是吧！”柳晚舟还想挣扎一番，赖在椅子上没动，“娘，我好歹也有你的亲儿子，你难道不应该也照顾照顾我？”

柳母一个眼神扫过来，“我没你这个儿子，看看你干的好事，我等会再跟你算账。”

无法，柳晚舟只能乖乖起身，规规矩矩站在椅子边。

古有孔融让梨，今有夫君让座。

………

萧锦玉自始至终都是从容，对柳母的偏爱也不显拘束，举手投足皆是端正规矩。

柳母摆了摆手，便有丫鬟进来，手上端着木匣子。

“这是我出嫁时，父母赐的玉佩，世间只此一对，一人一枚，不是什么贵重物价，却是为娘的心意，希望你们日后能互敬互爱，相濡以沫，和气美满。”

丫鬟将匣子打开来，玉佩色泽纯白，其上有精美花纹，绝非凡品。

柳母额外对萧锦玉说道：“我儿顽劣不堪，日后还望玉儿能多管束他一二。”

柳晚舟对后面的话极其不满，他这会儿便靠在了木柱上，百无聊赖吹着额上的碎发。

萧锦玉抬眼看了柳晚舟一眼，不由得皱了眉头，随即微微点了点头。

柳母瞪了柳晚舟一眼，和颜悦色看向萧锦玉，“玉儿，当年我与你母亲也算是闺中好友，她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至今都记着她有笔好字，只可惜红颜薄命，唉……”

萧锦玉片刻失神，眸子也暗了暗。

柳母：“我一时感触，不免失言，玉儿莫怪。”

柳晚舟手上把玩着衣服上的流苏，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一看到柳晚舟这副孩子模样，柳母心里便有一肚子火，也管不得什么体面，柳母当即就发作了。

柳母将桌上的书甩到柳晚舟面前，“混账东西，我叫你看书，你自己好好看看，你在鬼画些什么，没一个页是能看的，你这当真是要气死我。”

柳晚舟倒是站得笔直了，只是耷拉着脑袋，默不作声。

柳母叹了一气，抚额道：“玉儿你看看，明年就是秋闱，你看看这逆子还能不能救，为娘也是一点法子都没了。”

阿葵刚要去捡地上的书，就被丁卯一个健步抢了先。

阿葵：“…..”

柳晚舟心道：“你是懂‘阿谀奉承’的。”

丁卯双手将书奉上，还不忘邀功似的看了柳晚舟一眼。

萧锦玉随手翻了几页，入目便是一个王八，萧锦玉眉头紧蹙，那王八画得栩栩如生，位居整个篇幅的中央，龟壳上还潦潦草草写着几个大字。

“王八看王八。”

萧锦玉把书往柳晚舟面前摊了摊，对方憋着笑偏过了头。

柳母应是没看到这一页，而是看了其他的画。

“你这么能画，明**就去画房里好好画，我是真管不住你了。”

萧锦玉合了书，扬起了嘴角，拉长了声线。

“母亲，世子以后的学业不妨交给我，我保证能让世子对书——爱不释手。”

柳晚舟的嘴角抽了抽，他从萧锦玉手中拿过书，“玉姑娘，今日天气晴朗，我突然觉得我挺喜欢读书的！”

柳母没搭理柳晚舟，对着箫锦玉喜笑颜开。

”我早有此意，那就这么定了，以后全全交给玉儿，若是他不听你的，那每月的银两也可免了。”

萧锦玉：“是。”

柳母对她这个儿媳当真是越看越满意，

“你们既已结成连理，以后当以夫妻相称，不必过于生分。”

柳晚舟鹌鹑般蹭到柳母身边，又想讨好卖乖，“娘～，我觉得这样不妥，我知道娘最是疼我了。”

萧锦玉正襟危坐，轻掀起眼皮，冷漠觑了柳晚舟一眼，朱唇轻启。

“娘，夫君学业繁重，我们就先告辞了。”

柳晚舟可怜巴巴看着柳母，“娘～”

柳母一咬牙，狠了心道：“玉儿，我与侯爷平日就是太娇惯他了，你日后只管让他好好读书，这冻着饿着也都无妨，别让他再偷奸耍滑，蒙混过关就是了。”

萧锦玉起身行礼，扫了柳晚舟一眼，“夫君，走吧！”

这那是成亲，分明是找了一个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