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相识是缘

他坐在山丘上望着远方，喀斯特地貌的青山连成一片，连绵不断，山脚下还有一片金灿灿的麦田，而在麦田的中央竟然还矗立着一座哥特式的教堂。江水寒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这里完全就是他梦想中生活的地方，明媚的阳光，广阔的田野和芳香四溢的野花……

“向往吗？这个世界里的所有美好，在这里你会得到所有你曾经想过获得的东西，是一切东西！”

刚才那个人不知从何时起又坐在了他的身边，手里还抱着一盆深红色的玫瑰花，那花正开的鲜艳，娇滴滴的几朵小红花甚是惹人喜爱。

“当然向往，这个世界上有谁不是呢！谁都不想死，可是那也没有办法啊！死神向我发出请柬叫我去陪他聊天，我总不能拒收吧，那样多不好意思……”江水寒开玩笑的声音越说越小，直到什么都听不见了，他不怎么喜欢和别人开玩笑，因为那样的话会崩坏他的高冷男神形象。

那个人正在眺望远方，他也跟着一起向远方看去，可是看了半天他也没发现哪处的风景可以这么的吸引人，而那个人却愣是盯着看了半天。

这里的云雾弥漫在山腰处，恰似那人间真正的仙境，这里确实很美，美到可以令人窒息，可江水寒就是察觉不到它的美，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眼光极差的人，一直都不懂得欣赏万物的美，这就直接导致了上学时那些女孩子都会离他远远的，女人缘很差。

“或许我对这种生活就不是很向往，你不感觉这样的生活太过平静了嘛，如宁静的湖水般波澜不惊，失去了它原本要存在的意义。

什么事情都会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出现，这样的生活简直就是无聊至极，我都快要忘记原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了……时间过得太久，已经什么都不记清楚了。”

江水寒只是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至于他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些问题对于江水寒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在乎这些平淡无奇的小事儿，再说就算知道了这些东西对自己也没有太大的用处，还是安安静静的享受现在吧！

做人就要“及时行乐，纵享生活！”这才是江水寒眼中的快乐，无忧无虑，没有丝毫的烦恼与忧愁，感慨万分！

难得自己死后的魂魄会被带到这么休闲的地方来，不多享受一会儿都得亏死，他江水寒可从来都是一个不会让自己吃到亏的男人。生活里的经验积累的久了，自然而然的也就变得轻车熟路了。

从小到大被他忽悠过的人可是数不胜数，但是恩怨情仇也没少留下，初中的时候有一次竟然还因为一瓶可乐而欺骗了小姑娘的感情，他这个人是真的鸡贼！

这倒也怪不得他人缘差，谁知他长了一张好看的皮囊，内心却是如此的不得人心。

“那个教堂里正在举行一场婚礼，应该会很热闹，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那个人拍了一下江水寒的后背，实打实的接触感，真是绝了啊！就是有点疼，他到底用了多大力气？这一巴掌里不会存有私人恩怨吧？他生前有惹到过这个少年吗？

“去就去呗，我刚好去沾沾喜气。”

江水寒来到那座教堂前轻轻推开了教堂的大门，场上的新郎和新娘在神父的指引下相互交换了戒指，接着底下就是一片鼓掌声和给新人送上祝福……他们会受到这个世界上最真挚的祝福和接下来的美好生活。

“他们现在很幸福，对吧？”那个少年趴在他的耳边轻声地说，语气很柔和，但这在江水寒看来更像是一种挑逗。

“你是鬼吗？怎么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的，你是不是觉得大变活人很好玩？我这幼小的心灵可坚持不住你这样的神出鬼没。”

江水寒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倚靠着墙壁，一阵微风吹过，此起彼伏的是金黄色的麦浪。

突然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淡淡的，雅雅的，沁人心脾，那是玫瑰花散发出来的花香，不久以后，它的花蕊便会凋谢，只留下一片枯黄，原本的灿烂也会失去生机。

生命很脆弱，有的时候它会转瞬即逝，潦草的结束一个人的一生。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那个人风轻云淡的说着，他那琥珀色的眼瞳里仿佛可以包罗万象。

江水寒盯着他一时看傻了眼，他的到来给江水寒留下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好像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那个少年更像是刚从深渊低谷中走出来的一样，经历了人世间所有的冷暖，现已是身经百战。

片刻，他便回过神来淡淡的说道，“有史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会这么的轻松。”

他喜欢微风从身边吹过，然后张开双臂去拥抱风；喜欢在午后躺在刘爸爸的老藤椅上晒暖烘烘的阳光，抬头仰望天空去亲吻太阳……他想要的生活其实很简单，一个人住在深巷的老院子里，用五谷杂粮来完成四季三餐，饭后再和那些聚集在香樟树下的老大爷们杀一盘象棋；闲来无事的就在院子里养个花花草草，顺便再逗逗邻居家的小孩儿，一定要和他们说:“现在不好好学习，长大了就会和我一样娶不到媳妇，注定是要一个人孤独终老的，都明白了不！”

他只不过是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俗人，活了二十几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理想，要能有个小农生活就挺不错的，毕竟现在大家都在倡导“致富路上奔小康”嘛。

“透露一下信息，我是死于一场车祸，你呢？怎么死的？兄弟你就分享一下呗！”

旁人总是可以在江水寒的脸上看到笑容，他是一个很开朗的人，无论是面对人生，还是即将到来的死亡……他可以把生死看的很淡，毕竟人终有一死，只是时间上早或晚的问题罢了。

“你问的可真直白，对于这个问题一点都不避讳。”

“哎呀！这也没办法啊，我这个人就这样，这个毛病恐怕这辈子都改不了。

我自己也不想改，总感觉这样大大咧咧的就挺好的。我妈从小就说我是个缺心眼，总是没心没肺的，就算在学校里挨同学欺负了也闭口不说。”

左南星看着他，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说下去，他起身拍了拍落在衣服上的灰尘，向前大步迈去，在麦田里徘徊着，脚步没有停留过。有风吹过，他就会张开双臂去感受风的存在，风里还掺杂着麦田独有的清香，看样子他也很喜欢这个可以让人感到无比轻松的世界，至少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孤独会在这里和他告别，他也会在这个世界里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你干嘛去？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到底是怎么死的？”江水寒像他大声喊去，这句话会被风带到很远的地方去，或许是这片麦田的尽头，又或许是远山的那一边，世界的尽头。

“我还没死呢！不过也应该快了吧。反正是活不长了……”

天快亮了，满天都是白雾，烟雨绵绵不断，清风徐徐吹过。无疑，昨晚下了一场雨，独属于秋天的第一场雨来的却是这样的悄无声息，它悄悄地瞒过了所有人。

阿肆懒散的倚靠在窗边，手里还握着一本余华的《活着》，他盯着手臂上的针管沉默了好久，前所未有的孤独感涌上心头。

这本书他反反复复看了不下十遍，每一个字符他都会用心去看，每看一遍他就都会从中懂得了一些新的道理。人生哲理他也懂得许多，但那又能怎样呢！这个世界就是带他如此的冷血无情。

他惧怕孤独却又喜欢孤独，宁愿将自己锁在黑暗的房间里与世隔绝也不愿意向别人透露出自己的心声。

少年的心里还记得自己曾经对一个人有过承诺，哪怕那个人想得到的只是一片叶子，他也会去天涯海角为那个人找来。

因为他爱他。

可是他的人生注定只有他自己，没人能给他想要的救赎，他不会从黑暗里走出来，因为他说过像自己这样的扫把星是不配得到救赎的。

“我喜欢落叶，但不喜欢秋天。”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人在悲欢离合，我不喜欢秋天是因为它象征着生命的结束，它总会让我感到悲伤。”

阿肆放下手里的书转个身躺在病床上，眼神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到最后目光却落在了江水寒的那具一动不动的身体上。

“或许你不会死，但我一定会。毕竟我是一个扫把星，他们都巴不得我去死，死得越残越好，遍体鳞伤……”

“如果我死了，这个世界上又会有谁知道我已经死了呢！没人会记得我的存在，或许有些人还会为了我的死而举办一场风光靓丽的“庆功宴”，在他们眼里我就是死不足惜。我承认我就是‘活着浪费空气，死了又浪费土地’的那种人，我该死！”

话音落下却没人接话，病房里又恢复了原本的安静，直到那从东方徐徐升起的太阳洒下光辉的时候，病房里的沉寂才被人打破。

推门而入的那个人是韩姨，她是个护士长也是阿肆的干妈，她待阿肆很好，阿肆也很喜欢她，“小星你准备一下，一会就要去做化疗了。”

“好的。”

韩清梅查完床后趁机递给他一本封面崭新的书，“上次给你的那本《活着》都快看完了吧！这本是林海音的《城南旧事》你没事就多看看书，好打发打发时间，一直待在病房里也怪无聊的。”

韩清梅把书放在了他的床头上，他的双脚已经无法站在地面上了。胃癌进入晚期阶段后，就会导致局部肿瘤增大从而压迫周围血管，肿瘤破溃或血管组织破裂后会口吐鲜血。

他这病情这还真是应了古人那句话:“病入膏肓，已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