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梦里的瑛光在死亡之后，她浑浑噩噩飘在半空，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做梦，被郝然一剑穿心更像是一场荒唐梦。也不知为何，并没有来到所谓的阿鼻地狱，而是作为灵魂体飘在姜琢玉身边，头一次感受到光明。

她似乎穿到了长公主摄政时期，井天帝皇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长公主扶洁是井天帝皇最锋利的一把刀，只是现在，刀剑却逼近井天帝皇自己的脖颈。

瑛光爱听故事，小时候常听哥哥讲前朝故事，虽然郝然对扶洁长公主一笔带过，史料上也是寥寥几笔：长公主当政，女子为官，天下大同。

传说长公主是妖女转世，生得妖媚非常，高官将相皆被其所迷。

谈论她，是后世的禁忌。

不过瑛光现在却没什么机会见到扶洁长公主。

姜琢玉还只是一个小屁孩，瘦弱苍白的可怕，长长的刘海遮住狭长好看的狐狸眼，眼睛里铺天盖地的昏沉阴郁。

瑛光头一次这么轻飘飘毫无痛苦地存活，自己并没有见过姜琢玉，一时也不想与他计较许多，她对现在的姜琢玉实在下不了狠手。

姜琢玉此人，虽然瑛光从未见过，但也曾听说过，面如佛陀，心如蛇蝎，高坐枝头泼天富贵，朝堂上只手遮天，贵为太子却只有一正妻，只为太子妃徐明玉折腰求药续命，痴情如此，令人唏嘘感叹。

她已经在姜琢玉身边飘了半天，虽然是灵魂，可竟然能抓住现实里的东西，哼，瑛光悄咪咪拿石子扔姜琢玉，浅浅报下剜心之仇。他僵直的背影一愣，回头看，阴鸷的双眼竟然直勾勾盯着她。

瑛光疑心他能看见自己，一直在姜琢玉眼前晃来晃去试探，他依旧死一般沉静，想来和她眼神对上只是碰巧而已。

在姜琢玉身边期间，瑛光试图跑过许多次，她想看外面的世界，大好河山，山景秀明。可是只要她离姜琢玉越远，自己就越无力，抓不住任何东西。瑛光铁了心要跑远，但总会被无形的奇妙的力量拉回去。

每被拖回去一次，瑛光的灵魂身体就变得透明几分。

她怕真的魂飞魄散，只能安安分分待在姜琢玉身边。

“哼！他算什么皇子？陛下要是真在乎，能把人放在冷宫自生自灭？”圆脸丫鬟拿着食盒和同来的侍女唠嗑，“唉，每天已经够忙了，还跑这大老远给它送饭，真累！”

圆脸丫鬟双手扶腰，把饭盒放在地上，不耐烦大喊，“饭来啦！”一边和旁边的粉衣侍女窃窃私语，“咱们两个有口福了……”笑了几声，走掉了。

郝瑛光皱眉看着姜琢玉用手抓着吃掉馊掉的饭菜，机械性地放在嘴里。

完全不能和之后的太子联系在一起。

原本瑛光并不想掺和姜琢玉的事情，当个旁观者就好了。

可是那天晚上，没有月亮，星星的微光若隐若现。

瑛光躺在树干上昏昏欲睡。

“滚开——”

姜琢玉尖利痛苦的悲鸣将瑛光从黑甜的睡梦中吵醒，她犹豫了会，姜琢玉的悲鸣声越来越凄惨。

瑛光还是决定飘过去看看情况。

几个尖嘴猴腮的太监紧紧趴在姜琢玉弱小纤细的身体上，如野兽般撕扯小孩的衣服，手里拿的器具不堪入目。

瑛光勃然色变，一时来不及思考，顺手拿几个石头就往这几个畜生的身上狠砸。

他们看不见人，只隐约看到空气中飘着一团白色的雾气。

“有鬼！有鬼！”这几个太监也顾不得折磨姜琢玉，提起裤子落荒而逃。

瑛光急匆匆飘到姜琢玉身边，瘦弱白皙的身体上布满青紫色的鞭痕，她不忍心在往他身下看。

“你是妖怪吗？”他突然出声，瑛光被吓一大跳，手指着自己，瞪大眼睛惊讶问，“你看得见我？”

姜琢玉轻轻点头。

瑛光不想在看见他阴郁的眼睛，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应该快快乐乐的呀。

“我不是妖怪，我是上天派来拯救你的神仙。”男孩歪头，看起来疑惑极了。

……

春寒料峭，少女在刺眼寒冷的阳光里朝他粲然一笑，恶鬼得到了人生中第一次善意呵护。

招惹到恶鬼的少女，终究是，不得自由。

……

奢华金盖，天子龙旗。貌美男侍静默垂手，屏息无声。

女人静坐在华盖之下，皮肤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眼瞳浅浅的棕色，上挑的丹凤眼，眉间一点朱砂痣添了几分妩媚，眼里风波流转，年纪不大，却自成威仪。

天子华盖底下的不是天子，而是当今在朝堂上权势滔天的扶洁长公主。

她饶有兴味轻佻地抬起旁边小侍瘦削的下巴，漫不经心，“今晚就你了。”

少年诚惶诚恐低声诺了一声，就不敢再说话了。

全天下人都知道，长公主骄奢淫逸，暴虐异常，但是井天帝皇却非常宠爱这个小女儿。

——她是皇帝最锋利最嚣张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