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缺月挂疏桐，乌云罩月，一片昏黑，天还未亮，郝然匆忙赶往剑阁，他想求一守护阵，他不在时，也不会有歹人惦记瑛光。

可他心里越来越不安，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瑛光就毫不留情逃走了，守护是真，禁锢也是。

瑛光从小在就生在郝府，一直跟着郝然，不通人情世故，不知道兄妹这个年纪还睡在一起不正常。也就不知道在她睡着时，郝然肆无忌惮用手指痴痴描摹她的眉眼，紧紧抱住她，几乎拥入骨血。

她坐在窗前，眼睛像是戴着纱布似的，隐隐感觉到光亮，她的世界是一片白芒。感受温柔的微风，这样温暖的光亮，什么时候看得到呢？在被梦魇纠缠的这几年，她觉得这梦是未卜先知，想来，她的眼睛正如梦里，一辈子也不会好了。

她郁郁不乐，努力不想哥哥杀死自己时冷漠残酷的音调。

“小姐，可否讨一杯水喝?”

门外此人白衣胜雪，眉间一点渗血似的朱砂痣，周身沐浴着阳光，高山仰止，嘴角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但眉眼冷淡，看似温和又清冷不近人情。

瑛光这才从失落中惊醒，门外有人唤她。她有些惊异，山中人烟疏落，能有外人来十分稀奇。她慢慢拄着盲杖，心里记着郝然的话，要防范别人，外面坏人太多，可她不谙世事，容易受骗，郝然怕人害妹妹。

“我不便让你进屋，我将水给你送来。”她不紧不慢倒好温水，轻轻踏着郝然为自己做的盲道，将水杯从门和土地的缝隙里送了出去。

姜琢玉漂亮的棕色瞳仁在看见瑛光从门缝里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时瞬间放大，她的手算不上多漂亮，但是——

像极了梦里故人。

“小姐害怕我?”姜琢玉放缓了声音，想要窥见这女孩的庐山真面目，瑛光只是回答，“我已及笄，不方便见外男。”

他钉在原地，痴痴听她的声音。

他太想看见她的模样，可又不想吓到她。

姜琢玉此次前来只是为了试探郝然深浅，却不想还有意外之喜。

为了让门内的少女放下戒心，姜琢玉温声说，“我认识你哥哥。”

瑛光手指一顿，心里立马警惕起来，“不知先生姓名？”

她只知道，和梦里的郝然厮混在一起的人都是害死自己的罪魁祸首，她之于他们，不过是鞋上的泥土，她只能永远被他们踩在脚底，仰望他们的高贵风华、骄横肆意。

生如蜉蝣，死亦蜉蝣。

可是凭什么？

她不自觉握紧双拳，忍住心里涩意，听门外的男子回答，“在下江白。”

江白。

姜琢玉。

瑛光只觉得一瞬间怒火攻心，恨意难忍，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千刀万剐。

她气得眼眶微红，暗淡的眼睛里就算盈满仇恨，也是波光粼粼的平静湖泊。

她知道相信梦境的确荒诞，可这个梦伴随了自己八年，整整八年！

瑛光永远提前知道郝然拜入玉山，成为苍梧崖山首徒；她也知道正是眼前这个化名为江白的男人，恩将仇报，狼子野心，一介暴君！

姜琢玉为了救他的皇后，以一株冷玉仙草买下了郝瑛光的心脏。

瑛光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血会有起死回生之能，那时的她只是伏在肮脏的牢狱土地，泪如雨下，静静听着自己信赖的哥哥卖了自己。

如一只牲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