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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遇见

“本台消息,十月一号京州市京大高速诏安路段因强对流天气发生塌方灾害。截至二号为止,已有二十八人死亡,四十人受伤。灾害发生后国家主席领导人对此作出重要指示,要求全力做好现场救援伤员救治,及时排查处置风险隐患,确保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和社会大局稳定……”

窗外,时常有风透过损坏的窗户纸吹入,使屋内的老灯泡随风摇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老家屋内的灯光暗并不刺眼,打在灵堂四周,黑白照片上都染上了一层浅淡的金黄光晕。

它不再是冰冷的,而是带着一种诡异且深沉的温情。

周宓关掉手机上的新闻,蜷跪在棺材前,望着地面失神。

在交警同志和志愿者们的紧急通知之下,他将父亲的遗体运回老家河北。然而从接到消息到葬礼的举行,整个过程仅用了一天的时间,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一道闪电,让人措手不及,难以应对。

母亲越沛春眼圈红肿的端着两碗西红柿打卤面从外面走了进来,把面条放在小圆桌上,看着失神的周宓叫道:“小宓,我煮了些面,趁着热乎赶紧吃掉,凉了就不好了。”

越沛春的声音极度沙哑,从丈夫出事那刻起,她就完全不知所措,甚至差点晕厥过去。农村妇女的思想很是愚昧固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时看见白色的救护车恨不得上前一头撞死。

后来还是做城市规划师的儿子赶过来,冷静沉着,镇定从容,有条不紊的打点着一切,仿佛只是在应对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周宓跪的太久,腿略微感到麻木,起身时还有些晕眩。

越沛春眼疾手快的扶住他,道:“今晚你去睡吧,我刚已经通知你奶奶他们了,他们说明天来。还有你爸以前的学生都要过来,明天肯定又要忙一天。”

周宓的父亲周行生前是一位高中语文教师,以前在北京贵族学校待过,后来听说是犯了些不太体面的事情,才调过来到河北县级普通高中当私教。

虽说这未来是日暮途穷、一落千丈,但周行的心态很好,依旧积极的教书。他为人正直正派、处事稳重,作风硬朗清廉、热情随和。在教书育人这方面更是严格自律,甚至在前几年夺得了县级颁发的“最佳优秀教师”的称号。

不管以前如何,但现在的周行是有影响力的,不说门下人才济济,但也是桃李满天下。现如今他出意外死去了,以前带的几届学生得知消息肯定都会千里迢迢赶来奔丧吊唁。

“嗯。”周宓低声地应着,他接过越沛春递来的筷子,夹起面条往嘴里塞着。

西红柿面条煮的很是细腻顺滑、爽口弹牙,而且口感也十分有嚼劲,但在周宓的嘴里却食之无味。

吃完面,周宓面无表情的擦嘴,将心中存了一天的疑惑问了出来:“我爸怎么突然去北京了?”

越沛春长叹一声:“不是突然,经常去。说是工作上的事情,顺带着儿看看你奶奶。你奶奶年纪大了,身子上多少都有些不方便,你爸又念得紧,就经常去开车去北京。你爸的根在北京,虽然这些年他一直不说,但我都看在心里,你爸想回去。”说着,眼泪竟又从眼眶滑落。

“嗯。”周宓没在搭话。第一晚不用守夜,他又看了一眼灵堂上的黑白照片,直接进屋睡觉去了。

周宓不经常回来,工作的特殊性以及有不想见到的人。正直正派、硬朗清廉、最佳优秀教师,如果周行的世界如同一个华丽的舞台,背后却是虚伪的掩饰。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内心是一只花斑豹,看似美丽,实则是虚幻而不实在。

第二日,太阳还未升起,周行的母亲周老夫人从北京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周行的哥哥弟弟妹妹都没有来,老夫人身边只跟着几个保镖。

老夫人一进屋就差点哭晕过去。但北京人讲究,哭也只是小声地哭。

越沛春搬来一把椅子,想扶着周老夫人坐下,但却被不客气的佛开。她一怔,随即眼圈通红的看着周宓,摆手示意他上前一步。

周宓其实跟这个奶奶不熟,小时候也见不到几次。但他知道这个奶奶并不喜欢他,具体点说是看不上越沛春。

周老夫人退休前是个老干部,虽然丈夫死得早,但她仍然像个女强人般把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养大。周行排老二,正好是夹在这又尴又尬的中间位置。而且周行小的时候正好是她升官的重要阶段,难免对这个儿子不上心。后来也想弥补,但已经晚了,儿子弯的已经跟蚊香一样掰不正了。

但周老夫人一生强势惯了,在这个叛逆的儿子前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违逆她的意思。即使后来儿子宁愿断绝关系离开北京,她也未曾低头。但娶这个乡村野妇,她一开始也是不同意的,但后来不知想到什么,竟然默认了。

但不代表,她就认可越沛春,认可周宓。

周宓最后还是没有和周老夫人说上话,倒也不是因为惧怕,毕竟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脉。但两人就是暗地里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谁也不想跟谁开口说话。

十点钟的时候,周行昔日的学生们已经从门口陆续进来。

周宓穿戴好自己的白布丧服,他作为周家唯一的主心骨自然要上前交谈,来接受这些四面八方的好心慰问。

其实这些人大多数他都不认识,虽然父亲是一名教师,但是他从来没有在父亲的教棍下成长。这看起来的确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

“周老师,您的离去让我们深感遗憾,愿您在天堂安息,享受永恒的安宁。”

周宓刚送走一位声称和周行生前关系特别好的男学长,猛然间听见有些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回头,就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灵堂前很是规矩的上香磕头。

那男人磕完头站起来似乎是察觉到了目光,他微微转过头去,很是直接的和周宓的眼神对上。

周宓瞳孔一缩。

男人大跨步走了过来,道:“周宓,节哀顺变。”

如果,如果能回到两分钟前,知道是这个男人,周宓一定会阻止他上香,然后把他赶出去。

但现在似乎有点勉强了。

“徐舟野,你来这儿做什么?”周宓是有点面瘫的,心里再生气愤怒再震惊紧张,面上一点也不显。

徐舟野盯着他的脸认真的看了几秒种,突然挑了一下眉,语气有些恶略:“你说葬礼上能来干什么?干你吗?”

“徐舟野,你会好好说话吗?不会说话就出去,这里不欢迎你。”周宓特意加重了后面几个字的语气,再加上他那张面无表情的冰块脸,气场上至少有两米八。

徐舟野冷笑一声,没有说话上前一步。他的身材高大魁梧,肩膀宽阔有力,站在周宓面前就能把他完全笼罩住,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仿佛一把开了刃的利剑恨不得直直地插进周宓心里,看透他真实的本性。

徐舟野突然笑了,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虐:“我就是来看看周老师,你知道的,他以前在北京教过学,而我恰好是他教的那届。”

“哦。”周宓不着痕迹的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在他心里,半分都不会相信徐舟野说的每一句话。

他不明白,明明两人已经分手了,明明已经打算做好一辈子不相往来的机会,为什么现在还会相见,还会这么巧,还能这么心平浪静的站在这里说话。

他想他应该声嘶力竭的大闹一场,并大骂一声让徐舟野滚。但他没有,他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接下来的气氛有些微妙,两人之间沉默如声,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徐舟野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宓,试图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一丝其他的表情。

然而,周宓的脸就像是一座冰冷的石雕,毫无波澜。

这时,越沛春从屋外走进来,一眼就看见周宓,叫了一声:“小宓,杵在这干什么呢,午饭开始了,赶紧带人过去吃饭。”

说完她又笑着看向周宓身边的男人,一进门的时候,她早注意到了这个男人,五官生的极好,深刻却不凌厉,气质内敛而深沉,衬衫和西裤一丝不苟,扣子严谨地扣到最上方,是遮不住的高贵。

徐舟野也优雅的笑着回答:“好,谢谢师母了。”

一声师母把越沛春叫的心花怒放,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周宓却转身向外走。他走得飞快,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他心里快速地想如果你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你就不会这么客气的还让人吃饭。

越沛春“哎”了一声,转而嗔怪的对着徐舟野道:“小宓这孩子忙了一天,应当是饿坏了,你不要介意,我带你过去。”

徐舟野笑着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随后跟着越沛春去往吃饭的地方。他来之前做过这方面的调查,大城市和农村差不多,流程都是三天。也就是说差不多十月六号周宓才能动身回北京。

到之后再把那件事告诉他吧,徐舟野这样想着在场上找了一圈,别说人,人的影子都没看见。

这时,越沛春走过来向他怀里塞了一碗大锅菜,她倒是想说些什么,却听见村里的人叫她,她只得仓促的说一句“吃吧,不够了再盛。”转身匆匆离去。

徐舟野低头看着汤汁倒是浓郁,但上面漂浮着一大块肥膘的大锅菜,微微有些不悦。他轻轻地顶了顶自己的上颚,找了一个空桌随手将碗放在上面。

随后拿出手机正准备给周宓打电话,后面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小野?

徐舟野不耐烦地回过头来,周老夫人一脸吃惊的看着他。

——

周宓没去吃饭,他本来想去的,但刚走出屋外,上司陶子婳的电话煲汤就来了。

“小周,节哀顺变。虽然在这样的时间说这些不合适。但我有权告诉你,恭喜你,你的论文上了城市周刊,而且还是第一期。你什么回来参加记者采访。”陶子婳那边的环境突然变得嘈杂起来,隐约能听见电子女声。

周宓神态自若,丝毫没有惊喜模样:“谢谢领导关心,下周一我会回去。”

“好,你尽快调整一下心态。还有你现在负责的这个水湾区建设项目,这次的项目文件整体发给我一下,中间出现了一些纰漏,我需要完整项目链。”陶子婳道。

周宓心里一紧,刚想问什么,对方已经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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