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相信

下午阴霾的的天零星飘着几滴雨，操场上的人群难得安静。

“星期天下午返校也要集合啊？”

“哎，你知道临沮公园的事吗？”

“当然知道啊。”

“你们在说什么？”

“你居然不知道？”

“就是有人拿刀架在别人脖子上，而且都还是我们学校的。”

“卧槽，还有这种事？”

“好了，所有人听好了。接下来我念条通报。”李光华道。

“这条通报很重要，关系着学校的安全，以及你们的安全。”李光华的语气犹豫且带着气愤。

“高一护理10班王秦浩，男，十七岁。在2022年9月28日星期六在临沮公园涉嫌绑架他人。学校教务处协商决定，开除学籍。”话音未落，人群便喧嚷起来。

“我的妈呀，直接开除学籍了。”

“开玩笑，涉嫌绑架呢，能不严重？”

“我当时在现场，那男的刀子架在别人脖子上，但没伤人。但仍然构成涉嫌绑架罪。”

“我的天。”

“你们讲什么呢！”李光华的吼声从广播传出。

“才刚开学一个月都没满，居然做出这种事，你们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吗！这对于学校的影响性有多大，对你们安全的威胁性有多大，自己心里没数吗！”

“干这事的人又不在这儿，他吼我们吼什么？”

一人小声道：“吼他妈。”

“下面进行另一条通报。高二护理九班陈静仪，女。与王秦浩勾结，严重违反校规校纪。开除学籍。”

就在星期六的下午，警局内的工作人员忙的不可开交。徐安和林则元坐在审讯室外的皮质沙发上。一黄毛坐在对面的凳子上低着头不敢直视面前的两个人。

一穿着警服的人走到那黄毛的面前。

“到你了。”

里面坐着两位警察，警服规范整洁身后是国家的国徽，旁边一位警察做着笔录。开门一股为正义而行的正义感扑面而来。

“叫什么名字？”

“姚亮。”

“现场的砖头是你扔的吗？”

“那现场的刀呢？”

“是我带的，但是我没拿这个刀伤人。是我的刀被踢飞了，王秦浩自己捡起来的。”

在审讯室外听也听不出什么，林泽源拍了拍徐安。

“带水了吗？”

“靠，我也渴了，我也没带。”

徐安往楼梯间望了望道：“之前楼梯间摆了个饮水机，怎么给搬走了？”

“你来过这儿？”

“十岁十三岁来过。”

“啊？”林则元没听懂。

“就是十岁来过一次，十三岁也来过一次。”

“哦，那你为什么来这。”

“十岁我爸坐牢，十三岁挨打来的。”

林则元听完后，心脏仿佛漏了一拍。心里怒骂自己多嘴。

“对不起。”

“没事儿。”

徐安：“我还挺觉得对不起你，这么点事儿还把你牵进来。”

林则元：“你别这样。”

挨个挨个审完后，一警察去找陈静仪，还剩下的一个警察对林则元和徐安讲着法律，说着安全。

徐安：“其实我挺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也不知道，跟上午一样，等我想明白了再告诉你。”

徐安望着他的眼睛道：“你小心我爱上你。”

林则元也直视着徐安的眼睛道：“Comeon。”

天边最后一抹晚霞透过树枝映在农村的公路上。一辆机车驶过路边的水坑，溅起的水花落在树的影子上。

徐安身后的树和车身的影子逐渐拉长，变短再拉长。沿着这条公路带向半山腰，徐安拐进一条小路，再拐进一条泥巴路，终于到了目的地。

停下车，拔下钥匙，走向那座坟。

接近十月，白樱花和玉兰树枝叶疯长。这座山很高，即使在半山腰也能俯瞰下面村子的风景。

徐安打开手机的手电筒，那弱弱的灯光努力的照着前面的路，希望能看清楚。

“我来看你了，徐安。”

徐安整个人泄了气般靠着靠着坟的碑，嘴里喃喃道：“太久没来这儿了，都是叶子。”

那块碑挺潦草的，但能看清几个字——徐安之墓。

一阵凉风吹来，倒是扫走了少许落叶。农村污染没有城市严重，所以夜晚的星星比城市的好看。徐安就抬头望着那些星星，还有月亮。至于在想什么，徐安自己都不知道。

可没想多久，徐安突然发了疯一般的开始笑，笑了后就开始哭，在这荒山野林里十分瘆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达到我们的期望，我也没有变得勇敢，我也没摆脱束缚。”徐安咽了口水呜咽着。

“徐安，我求你救救我。我快被我的生活掐死了，我该怎么办。”

徐安的眼泪在脸上纵横，他喘了口气道：“我是不是很可笑，我给自己立了个坟，三天两头往这里跑，还跟一块碑说话。真是可笑死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我该怎么办！”最后一句吼完的时候喜欢抄起一块石头砸向树。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连他自己都云里雾里。三岁父母离婚自己判给亲爸，六岁复婚在生日那天，父母吵架后又离婚自己判给了亲妈。九岁父亲偷渡缅甸打DJ回国后父母打架亲妈把亲爸告上法庭，十岁亲爸坐牢。亲妈找了个男人，那男人带了一个孩子，两个人三天两头的害自己。亲妈从来不相信他，所有人也是。小学六年，在学校里挨老师打，同学打。回家里挨亲妈的打。四岁，被亲爹打的在厕所里睡了一晚。虽然活了十几年，每一天是怎么熬过来的，他自己都不敢想。

那坟里埋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小学一年级判给亲妈后，当了十一年的留守儿童。妈妈南下打工，外公外婆忙着厂里上班。这坟的地还是徐安太太留给他的。三年级到四年级留了一年的蘑菇头，同学和老师取笑他，捉弄他，但是他仍然不剪。到了四年级生日这天，他自己剃掉了自己的头发。用个木盒子小心翼翼的装着，一直留到了上了初中太太走了。太太疼他的重外孙，死后将名下的唯一一套房子留给了徐安也是从太太走的那天开始徐安在也没过一次生日。那天过后徐安将自己的一些东西的东西搬到老房子，将自己曾经的衣服，帽子头发以及11岁生日，之前的所有能带出来的东西全部整理出来，自己拿着铁锹一锹一锹地挖出深约接近两米的坑，再将整理出来的东西全都放到里面，一把火烧了再埋。

彻底和过去的自己告别，他知道这么做相当于咒自己，这么做很傻逼。但他想这么做，想了4年多。1400多天，每天都有在想这么做，直到妈妈重新找了个男人。他以为自己可以再拥有一个爸爸，一个爱他爱妈妈的爸爸。他想和曾经那个受欺负的自己告别，就因为在婚礼上继父对他说，他会把徐安当做他的亲生儿子来养来看待来爱他。坟被雨水渐渐冲刷成平地，但那块碑依旧还在。甚至那段时间他满心欢喜的对着那块碑说自己很喜欢这个爸爸，这个爸爸很爱他，我们熬了这么久，算是苦尽甘来了。

可日久见人心，李广的牙尖嘴利，挑拨离间，尖酸刻薄让他又一次感觉到寒心。自己攒了许久的生活费为他买的皮带在扔垃圾时在垃圾桶里看到。积少成多的诬陷，从一件件小事化大的手段，就像一双双手死死的掐住徐安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想到这里徐安大吼了一声，卷起双腿的裤腿，露出一条条整齐的疤痕，有一些新鲜刚割的血口子往外冒着血珠子。徐安委屈极了，委屈了十几年，但却没一个人知道。

他从口袋里掏出美工刀一刀一刀的往上割，割完后死命的扇自己嘴巴子。

“哭你妈的没用的东西，你跟他们说的一模一样！没出息！”

“啊啊啊！卧槽！凭什么受委屈的都是我！凭什么这样的日子还没到头！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啊啊啊！”

“为什么我还不死！为什么，我好想太太，我好想外公外婆。”李广之所以这么肆意妄为，就是因为他挑拨金慧欢和徐安外公外婆的关系，在其中间从中作梗。后来又因为小事吵架，金慧欢一怒之下，将徐安外公外婆赶出房子，但房子是两位老人家买的。李广和金慧欢不知道的是这套房子老人们本来是想给徐安的，但房产证上写的是外公金军的名字。毕竟金慧欢是二老亲生的，许多事也拿她没有办法，但老人们在大市场还有一套房子，所以去了那儿落脚。

李广早就知道外公外婆是徐安的靠山，没了外公外婆的喜欢，就像是老虎失了獠牙，老鹰失的利爪。没了外公外婆的保护，挑唆金慧欢和徐安的母子关系简直是如呼吸一般简单。

徐安哭了很久很久，自己把自己扇的两边脸颊发肿发疼。他一早就觉得自己不正常，但他知道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苟延残喘的活着。

徐安吹了很久很久的风，苟延残喘的活着，前提是得活着。手机来电上面显示着——妈。徐安摸了把脸，整理好情绪。接通电话，金慧欢的骂声从手机传来：“徐安，你个杂种，你到哪儿去野了？一天天不好好学习，就知道跟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出去？老子看你这样的烂货长大了有什么出息。”

李广从旁边劝道：“男孩子夜不归宿很正常，只要不干一些不干净的事儿就行了，你不要这么强势。”

“什么叫做我强势，他这种夜不归宿的东西，老子真是后悔生了他。”

“我干什么事儿了？我有几个朋友，你见过吗？或者说你见过我朋友吗？”徐安沙哑道。

此话一出，金慧欢便梗着了。

李广：“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你妈一个人养你这么大容易吗？你怎么就不懂得尊重呢？”此话一出，金慧欢这颗炸弹又炸了。

“老子养你这么大，就是给老子顶嘴的是吧。李睿晨都比你懂事，你还是当哥哥的，我看你这样的人也教不好这个弟弟。”

弟弟，笑死了。

“我在太太的房子里，我回来看看。”

这下李广也不好说什么了，金慧欢也是沉默了许久甩了句“我怎么生了你这种东西”便挂了电话。

徐安笑了，笑着流泪。这尼玛比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重，徐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这些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啊啊，凭什么又是我！tmd凭什么不放过我！”徐安转过身，抱着自己的碑痛哭。

“徐安，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别人轻而易举就能重新开始，为什么到我身上就这么难！对不起，我没有变得勇敢，我还是跟之前一样。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一骂我我就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相信我我会这么难过。难道就只是因为她是我妈妈吗？”

徐安会想起小时候金慧欢第一次去浙江打工的前一晚，徐安那时还是小小的一个。

小徐安红着眼拽着金慧欢的衣角躺着金慧欢的腿上问道：“妈妈，你为什么要走呢？”

“妈妈要去挣钱养你呀。”

“那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没过多久妈妈就回来了”

徐安：“那以后我去挣钱来养妈妈好不好？”

金慧欢笑了笑，温柔的擦去小徐安脸上的泪道：“好，妈妈相信你会比妈妈更厉害来养妈妈。”

金慧欢亲昵的揉了揉小徐安的脸，又轻轻的在小徐安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道：“安安，妈妈永远都会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