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都是身不由己

隐约间响起一阵旋律，和沉睡的大脑斗争了好一会才醒来，醒来后又是缓了好一会认知才清醒起来——我现在躺在家里的客厅的木椅上，我下午请假回来的，现在天已经黑了，彻底黑了，只能借着月光看到窗外随风摆动的婆娑树影。

他摸索着口袋里的手机，是个陌生人打来的，地理位置是这边。他按了接听:“喂？”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沙漠流浪了。”是白鑫的声音:“你指定没吃晚饭，我买碗粉去你家看望你。”

“别!别来了……”

“为什么？我又不乘人之危。”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也不是很饿……哎，反正就让我一个人呆着吧，老毛病了，睡一觉第二天就好了。”不习惯被人照顾，被人重视，被人关注，不想耽误别人的时间。

“你不早说，我都到你家门口了

。”

“……搞什么啊……”余枚已经阴影听到门外有些喘的声音了。他起了身，瞬间又感觉头一阵阵地疼。他皱着眉趿这拖鞋起身去开门。由于躺太久的原因，感觉背后被什么大块的板子砸了似的，非常平整。

结果走到离门口还有大概一米的距离，就看到白鑫开门进来了。余枚有些惊讶道:“你怎么连我家锁都搞到了？！”

“你没锁门。”白鑫进来后把两碗粉放到桌上开盖搅拌。

余枚看了眼门，又回来坐下。看着眼前油津津的香酱拌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白鑫弄好坐着乖乖等他一起吃。

“没什么，就是……被你感动到了。”余枚揉了下鼻子。

“朋友之间互相照顾是应该的，快点趁热吃吧。”白鑫老练地说。

趁什么热，拌面本来就是凉的。不愧是在温室长大的，真是一点照顾人的概念都没有。

但是余枚不想扫他的兴，吃得很小口，很慢。他没有一边吃东西一边干其他的习惯，每次吃东西都会看着食物。现在吃这碗拌面仍旧如此，于是毫无预兆地被白鑫突然伸过来抚在额头的手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靠看着白鑫。

“你发烧了？我看你脸红扑扑的。”白鑫认真地说。“不管它，睡一觉就好了。”余枚无所谓地说。

“这么可怜，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啊，你爸妈是不是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外地上班了？既然我们是朋友了，就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吧！”

“别闹了，快回去休息。我身体没那么娇贵。”

“可是现在好像很晚了，而且我晚上走你家这条路下坡都有心理阴影了……”

“我家没新内裤了。”

“我上次那条洗了晒你家了。”

余枚一听这句话，感觉脑子有个什么东西爆炸了似的。“你那条内裤什么样子？晒二楼阳台了？”余枚瞪着眼睛问。

“就……一条黑色的，束带上有白色。嗯，晒二楼了。怎么了嘛？”白鑫感觉自己像犯了什么滔天罪。

“我的内裤也差不多这样……”余枚看着他。

“你是一点都不知道我在这换了套衣服啊？”

“我以为你都丢了，看到垃圾桶里的衣服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好吗？我先走了。”真是让人无地自容。

“算了吧，反正……都洗过了，上去找找，看你能不能认出你的来。”强行自我安慰。

“你不膈应就好。”好怕现在就穿在对方身上啊……

“其实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扶你去楼上躺着吧，你告诉一些东西在哪就好。”强行岔开话题。

“好。”我也不想面对了。

白鑫扶余枚上楼梯时特意让他走里边，自己走没有楼梯扶手的那边。余枚紧紧地抓着白鑫扶自己的胳膊，怕他掉下去，像这种下个坡都会摔倒的人。

进房间后白鑫看了眼那个专门装小动物的小柜子，扶他躺上床，给他开了风扇。白鑫看着他脖子上汗津津的脖子和额头细密的汗珠，问道:“你就不洗澡了，这一个晚上估计会出一身汗，明早再洗。”

“好。衣柜底下那个抽屉，有内裤，阳台也摊着。衣服的话你就随便拿套穿，这天气校服明天洗了也该干个七八层了。”余枚闭着眼睛眉头微皱，多走了这几步楼梯体内有开始翻江倒海了。

白鑫翻了翻，找到一条一样的，认真看了看，听说余枚有一条很像的，也不知道是多像，不管了，看着眼熟，就拿这条吧。

找好东西后就准备下楼了，余枚叫住了他:“帮我把蛇拿出来。”

“啥？!”白鑫以为自己听错了。

“蛇。”

“不敢。”

“把那个小柜子拿过来。”

“哦。”白鑫小心翼翼地抱着着那个电饭煲大小的柜子把抽屉把手那一面对着余枚。深怕哪个不小心柜子突然滑出来。

余枚抬手用手指勾出一个柜子，挑逗似的把蛇引出来。白鑫感觉自己像拿牌子等皇帝选贵妃的小太监。那条波光粼粼的黑蛇缓慢地顺着他的手臂滑出来，缠着他，时不时吐吐信子。这时算是看清楚这条蛇有多长了，起码有九十厘米。

“怎么突然想着要盘它？”白鑫把小柜子放回原位。

“它冰冰凉凉的，可以给我降温。”

“可是我好怕它。”

“等你整理完来睡觉我就把它放回去。”

“好吧～”

把自己收拾好之后，白鑫还找了退烧药和体温计，倒了杯盐开水，上去。服侍好余枚吃药量体温后又下去打了盆冷水拿了块毛巾，给他擦头上和脸上的汗。还要很仔细地观察蛇的动态。

在被湿毛巾擦拭的途中，余枚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缓缓地问道:“你从哪拿的毛巾。”

“你上次给我用来擦头发的。”

“嗯。”安心地闭上眼睛。确实有股洗发水的味道。

也是我用来擦脸的。白鑫心里这么想着。

“余枚……”白鑫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嗯？”余枚又睁开一条眼缝。“我要就寝了。”白鑫抱着那个小柜子站在床边。

……

第二天早上，白鑫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转头看余枚。这个床头是靠着窗户的，窗户外面是小院子里的那颗橘子树有些树枝长进了窗户，白鑫有几次都看见他床上掉了叶子。

余枚已经醒了，跪在床上手撑在窗台看外面。一动不动。清晨微弱的阳光有一片照在他脸上，眸子的颜色被照得很淡。一缕微风吹来，他就缓缓地眨一下眼睛。

白鑫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又被他猛地往后一仰，条件反正地躲开了。白鑫的手就停在半空，不解地看着他。余枚看了看他，看出白鑫好像在等一个解释。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自己的额头凑过去贴在他手上。

“烧退了。”白鑫把手放下。

“辛苦你照顾我了。”余枚看着他很认真地说。

“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扛着，我们是朋友。”

“……嗯。”

白鑫家里——

很安静，只有空调轻微的吹风声。白鑫站在座地的有着玻璃推拉门的书柜前，从里面拿出一本灰面笔记本，靠在办公椅上随手翻了翻，里面的页面早已泛黄，圆珠笔写的字迹有些模糊。

白鑫轻轻地一页页翻着，扫着上面的字迹。

“……所以我要坚强，老师说，即便命运泼我冷水，我也要报之以歌，要学会享受痛苦……”

“……你说你要走了，我很伤心，很舍不得。这本日记送你，如果你想我了，可以看看，我会一直记得你的，我想在这栋老房子里，能待多久就多久吧，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再来看我一次……”

余枚啊……原来你之前也是个充满阳光，心有挂念的人，怎么最后就变成这副薄情寡义的样子了。白鑫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看着天花板，眼里流露着同情的悲伤。

考试前，白鑫在QQ上被拉进了一个群——国庆登山组织。白鑫点进聊天成员看，发现这个群里的人员关系有些复杂。就拿自己为中心来说吧，这里有学生会的同事，有一起班上的朋友，也有这个班上的。有他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可能这些人之间也是这种情况。

这样的话……白鑫决定叫上余枚。

“也不一定全都互相认识，就是聚在一起图个热闹嘛～”白鑫在软磨硬泡。

“不。”有够绝情的。

“你可以和我谈个条件嘛～”其实在想象不出来余枚到底需要自己能给的什么。美食？他自己会做。补习？他对学习成绩不太上心。以身相许吧干脆。想到这里，白鑫笑了。

余枚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我想条件的样子很好笑吗？”

“不啊，就是……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

“……你在内涵什么。”

“没有啦，你到底想好什么条件没？”

“没有。”你对我没什么好利用的价值。

“啧。林郴山都不去，好歹可以顺便去看看你外婆啊！”

“林郴山？你之前也没说。你开车去吗？”

“嗯。多方便呐，他们估计就是下午去爬，傍晚到山顶，野炊，晚上玩游戏，玩饱了就睡觉，第二天大早看日常，然后下山各回各家，这个时候就带你去看你外婆嘛。”白鑫见他开始犹豫了，便称热打铁说：“老人家嘛，见一面少一面了嘞，而且好不容易顺便带你去，免得你还要赶车，你别忘了那天一个人在太阳底下打不到车的无奈……”

“好了好了，那我去。”

“爱你。”白鑫勾着嘴角给他比了个心。

“……”真搞不懂什么执念，一定要我陪。

考试这两天——

空闲时间里有人争分夺秒地复习，有人玩物丧志，有人拿着本书和别人打卦或者还在讨论上一场考试的题目。

老师虽然要求是每个同学按往常上学的时间到教室复习等待考试，但是因为她自己好要监考搞试卷什么的，就对班上管的不严。

反正余枚是踩点提前十五分钟站在考场外等待安检，考完试，除非一个上午或下午要考两场，否则就算还没到平时放学的时间也会用“浑水摸鱼”法混出学校。

有种在学校多待一秒都算吃亏的感觉，这让争分夺秒复习型选手的白鑫甚是感慨。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两天都吃不到美味的点心了。真的很想让余枚把他的点心当早餐给自己，但是很不好意思。

在考第一场试的途中，发生了一件让白鑫心情很不好的一件事。因为选科的原因，同班同学被分到同一个考场的几率很大，白鑫答应了给同学传答案的请求。

结果在传的过程中被隔壁班的人发现了，那个人叫何潇，之前和他打过篮球，总是肘击玩阴的。可能是嫉妒使然，何潇总是处处有些针对白鑫。白鑫不想把事情闹大，要真打起来自己捞不到好处，对方在外校有兄弟，现在自己也是一个人住。

何潇瞄到纸条从白鑫那边传过来，然后对他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也像在赤裸裸地嘲笑他的行为很恶心。白鑫赶紧低头继续写题，发现多多少少还是被扰乱了思绪。要是被告了这科成绩就作废了，而且全校通告批评。

不不不，先别这么想。这个考场三分之一是会帮他的自己人，三分之一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菩萨，还有三分之一看热闹的。这次考试没有监控，如果强行和老师说是被冤枉的，按照俩人的历史表现，老师也会选择相信白鑫。

白鑫这么安慰着自己，在忐忑不安中做完了试卷。结果出考场后何潇却还当着他的面说：“到底有多少人还不知道你阴险小人的一面。”

何潇说的不算太大声，但是这个时候走廊外人比较多，身边肯定多多少少有其他人听到了，他们纷纷侧目不解地看了这俩人一眼。

他们的考场在五楼，但是教室在二楼。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犹豫了两秒飞奔下楼去找自己的书包翻来翻去找东西。他一路低着头，很怕和别人对视或者说是怕被别人看到自己的眼睛。

在六楼走廊上趴着等待下一场考试的余枚就这样观察着刚刚五楼发生的微小的动乱，以及白鑫慢慢变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