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她是下一场山花烂漫
奉白说了许多话,许多许多的故事。
那片玫瑰花原来是她的师尊种的,这些蜜饯也是她的师尊藏着的。
她们一起挖了这个地窖,取了最美的海棠花,酿成了这些酒,酒液经山神之手,沾着她的灵气,所以格外甘冽可口。
姐姐嘴里的师尊似乎很不着调,又总是爱生气。
“有一次我偷偷下山,被她抓到了,她还不生气呢,还对着我笑,说下来都下来了,就好好玩一玩吧!
然后她把自己变成了壮年男人,把我装扮成了娇滴滴的小女孩。那一次,我们到河里摸鱼捉虾,碰巧呢掉进了别人家的鱼塘,沾了一身的脏泥巴,还砸伤了几条鱼,农家追着我们跑了好远。
我问她,神仙改换形貌都是为了这些吗,她就告诉我,别人可能有正事,但她就是为了偷偷来人间玩。
那一次,我们玩的可尽兴了……”
奉白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她说的事情,鸢茶一概不知。
在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可是在姐姐那里,似乎这个人就已经是全部。
她说:“她也是山茶花,凋落于盛年,未折半点风骨。”
她让姐姐高兴,也让她难过,赐予她礼物,也给她惩罚。
她们有着许多过往,而她,只是一个局外人。
心里泛上的苦涩无处可救,鸢茶长叹了一口气,看着山上层层叠叠的乌云,有些不知所措。
雨势越来越大,她一个人离开了地窖,又悄悄掩埋好。
红衣服的小女孩消失在了这座阴森森的大山里,无人知道她的踪迹。
破晓之际,雨停了。
祸蛇忽然变大了好多倍,用头撞击着护山大阵。
屏障完全被击碎,霎那间,山上的碎石忽然向下滚落,击中了许多官兵。
可更多的人发了疯一样的冲上山,他们在这里四处搜刮,有的抢走了钱财,有的拿走了布匹,再有的,连几件破衣裳也没放过。
鸢茶扯下衣服上的一小块布料,举得高高的。
那些人果然朝着他追过去,他们手上都有锋利的尖刀利刃,似乎下一刻就会把她的身体戳穿。
她的额头上跑出了许多汗珠,她等待了那么久,终于等到新君离开,这些人,是对姐姐最大的威胁,如果把他们引走,那么姐姐他们就会安全了。
鸢茶心里记挂的,也只有姐姐,她不明白新君这样做的道理,可心里,却还是感到庆幸。
珩良山的地势她很熟悉,原以为走过十八个弯弯,就能把那些人甩掉,可他们像牛皮糖一样,紧紧的跟着。
作为小妖怪,总是有比凡人更好的精力,带着他们兜圈子,转了好几圈,他们终于放弃了追着她。
趁着这些人不备,鸢茶施了法术把他们困在了这座大山里,而她呢悄悄走了另一条路回去。
烛火昨夜就已经灭了,关上唯一天窗的地窖密不透风,众人报团取暖。
外面的人拆毁了小屋,踩倒了枯萎的花枝。
这一觉睡得格外好,连梦都是甜甜的,可睡醒了,却是物是人非。
鸢茶不见了!
她离开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歇下了,连她也是,没人知道茶茶去了哪里。
可外面那样的乱,茶茶又还那么小。
奉白不敢接着往下想,也不可能冒着所有人都要丢了命的风险出去找。
阴暗的地窖里昼夜不分,藏着的果干也很快就被吃光了。
上面不再能听到声音,可奉白还是不敢放松紧惕。
她手里攥着一块红色布料,不止一次的在心里祈祷。
她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
那些人不至于对她一个小姑娘下杀手,她也没什么特殊的,再说了,他们想要的,珩良山外敌国的土地……
不会的。
此间无光,偶有窸窸窣窣的谈话声。
连小孩子都很懂事地不再吵闹:“娘,我好饿啊,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小孩子轻声慢语的问她的娘亲,捏着母亲的衣服,靠在她身边。
这些女人小孩,奉白认识的并不多。
往日,她被奉为山神,而女人们闭门不出,交集并不多。
唯一认识的,是村长的老婆,那个年纪最大的女人。
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小脸还有点皱巴巴的。
奉白离她们不是很远,看向她们的时候,女孩似乎也注意到了,会朝着她们的方向笑呢。
村长的老婆似乎生病了,时不时的便会咳嗽一两声。
奉白向着她们走了过去,蹑手蹑脚的,生怕吵醒了她,可刚伸手想要把孩子抱过去,她便醒了。
“山神大人,是您啊?”她和蔼的笑着,把孩子搂的紧了些,“这孩子性子可好了,一直在和老身笑,您瞧!”
怀里的孩子真的笑起来,纯善天真,丝毫没有逃难的害怕。
“这个孩子命大,火海死里逃生,被茶茶救了出来,托付给了我们老两口,现在又跟着我们挨饿受冻,东躲西藏的,也从来不哭不闹。”
提到鸢茶,奉白一下子精神起来:“这就是那个小孩?”
襁褓里的孩子笑着笑着就困了,白白胖胖的小丫头倒是引的人发笑。
她被养的很好,村长一家确实是良善人家。
“还没问过您,您怎么称呼?”
“老身姓陈,叫做陈淑梅。嫁到这个村子,也有好些年头了。”
“还记得那时候,村里的长辈都会阿梅阿梅的叫我,可没过多久,我就成了梅婆婆了。”
陈淑梅的脸上有些无奈,也有着老来遭难的悲凉。
奉白不懂老去是什么滋味,不过听师尊说,人间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
师尊是在她面前没了的,飘散的碎魂就这么在她的眼前湮灭。
可她却始终走不出那场苦。
一开始不相信,所以四处找寻,游遍四海八荒,就是为了能让她活过来。
可终究只是她的幻想罢了。
陈淑梅的苦,或许多过她数百倍。
老来遭难,儿子,丈夫都死在了战火里,自己呢,也是病痛缠身,还有一个初生的婴孩要照顾,奉白以为,若是她,恐怕是过不下去的。
奉白问她:“婆婆,日子过得不苦吗?”
陈淑梅叹了一口气,没有答话,只是把孩子送进她怀里,让她抱好了。
小孩子睡的轻,奉白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她醒了。
可是她睡的熟着呢,还打起了呼噜,不知道梦到什么,还咧着嘴笑了起来。
被她的笑意感染,奉白也打心底高兴。
这个小丫头就和茶茶刚来的时候一样,笑容很甜,睡觉的时候还不老实。
她似乎一下子明白了,无论是人是妖,总是身不由己,活着千年百年,总有数不尽的悲欢,新的生命总会接替旧人,延续下一代的文明。
而她所带来的,自然也是不同的际遇。
鸢茶探出个脑袋,傻乎乎的笑着。
“姐姐,他们都走啦!”
她高兴的大叫,朝着奉白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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