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神主赐福

向晚的风吹得人心头发慌，能驾驭青鸟驰骋，挥手召祥云，化冰焕春，这世间恐怕只有神主能做到。

她是来阻止新君的吗？

奉白惴惴不安，屋内仍是一片悲戚哀哀，雪停了，风也越发柔和。

按照陈淑梅的遗愿，奉白把她和村长葬在了一处。

天地间的灵力似乎更加充沛，梅花长势大好，灼灼耀眼。

鸢茶也不是从前的小姑娘，这些年，她的长相更加成熟，如果被神主瞧见了，恐怕，她又会背负上从前的重担。

至于她自己，隐瞒不报，罔顾主愿，恐怕重罚是逃不了的。

一定要想办法，让茶茶离开山里。

神主果然能救世，一朝降临，万物复苏，清江冰碎，英灵归故土，伤者全其身，尽数痊愈。

可大战毕竟是大战，损伤无数，新君又和神主一同消失不见，修整的日子只怕不会短。

清醒的时光，奉白总是停在月台旁边，那里离外界最近，能看见最好的风景。

远处的酒家也挂上了青旗，来往的客人也越来越多。

战乱平息了，来往的行人也都不再匆匆，有的停在酒肆，畅快的饮酒，有的打了一壶酒，在路上边走边喝。

鸢茶站到了奉白的旁边，她也很羡慕那些被释放的士兵，原来他们也不是非要作恶，能回家，才是他们的愿望。

她也不想和姐姐分开，如果可以，她想和姐姐一起，看遍山河灿烂，锄强扶弱，成为像神主那样英明神武，拯救万民的神仙，她看了一眼手上聚起的灵火，扬起一抹笑。

鸢茶拉起姐姐的手，十指相握。

“姐姐，我们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不留在这里的话，我们会去哪里呢？”

鸢茶抬头看她，笑意盈盈，清亮的眸子里满是对未来的期许。

奉白看着她眼里的坚定，嘴角染上笑意。

“嗯，会去更远的地方吧。”

“秋天的时候，我偷偷摘了许多青梅，让陈婆婆教我酿酒，再过些时日，应该也能喝了！”

“到时候，我就把它们装进酒袋子里，这样姐姐随时都能喝到的！”

小丫头滔滔不绝的说着，奉白盯着最高的山巅，若有所思。

青鸟缓缓停在山巅，化作青衣少年，往来的风吹散了竹叶上的雪，少许落在少年的肩上，增了许多韵味。

奉白注意到山巅结界异动，随即飞到了山巅：“鸢尾，你的灵力都恢复了？”

若是平常，鸢尾一定高兴的显摆自己灵力如何强盛，如今，那张熟悉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

“恢复了，神主赐福，自然百病皆褪。”

“神主已经知道了，她在神殿等你。”鸢尾来不及拂去肩上的霜雪，“神主对你好像很不满意，你好自为之。”

“她呢？”

“还在主山，没跟过来。”

鸢尾向她点头示意，自己先行一步，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奉白自然不敢怠慢分毫，紧跟其后，心中满是忧虑。

只盼着神主放茶茶一马，其他的，她愿意一力承受。

如今的茶茶，不过是百岁小妖，在妖族若是长辈护佑，应是玩闹的年纪，若是强行唤醒师尊的灵识，世上或许再也没有在她膝下笑靥如花的茶茶了。

珩良秘境。

神主半卧在尊位，脚下踩着白珩神君，青鸟缩在角落，爪子都已经被陨铁钉穿，刻骨的烙痕，流不尽的鲜血。

她坐在高台上，看不见青鸟的苦，手上把玩着菩提珠串，笑得鬼魅妖冶。

她所在之处，灵气充沛，妖物能涤荡污秽，不多时便可以突破。

奉白自进来的第一刻，就已经感受到了强大的威压，几乎是喘不过气来。

神主需要的，从来不是她这样的废物，而是师尊那样，心怀大义，清廉公正的仙君。

她，终归不堪与师尊相提并论。

“怎么，走到我面前，就这么难？”大殿里传来神主的轻笑，“你把她救活了？”

奉白跪倒在玉阶前，垂着头，不敢与神主对视：“没有。”

说话间，数十根银丝突然向她飞过来，缠住她的手脚，奉白被银线拽着飞速上升，眨眼间便已经悬在半空之中，无力动弹。

锋利的细银丝不断摩擦着她的皮肤，划出一道又一道伤口，大殿之上，只能听到奉白痛苦的喘息声。

素色的长衫染上了鲜血，衣襟上的白玫瑰彻底隐去了痕迹，成了惹眼的鲜红。

“你现在可比以前要胆大的多，”神主挑选着手上的银丝，随意拉一根，就看见眼前的小妖身上多出一条口子。

如同鱼肉，任人宰割。

几次三番，奉白浑身上下都布满了血色伤痕，皮肤尽数被撕裂，如同一张网，裂痕里透着鲜红的血肉。

她勉力抬起头，语气里却都是坚定：“师尊，已经死了，我救回来的，只有……我的妹妹。”

血聚成股顺着身体流下来，她的脚下，一片血海。

她骤然坠下，如同失控的木偶，溅起千百滴血珠，污了白玉砖，脏了贵人眼。

她无力支撑，如同一摊烂肉趴在地上，双目呆滞，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息。

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

眼前茫茫一片，看不真切。

千丝戏却只是最末流的惩戒，她便已经成了这样。

她笑了，疯癫而糜烂。

茶茶说，要和她一起走遍山河呢，如今看来，只怕又要辜负她了。

神主说:“她死了，你就该补上。”

“这个鸢茶，对我来说不过废物一个，没什么用处，我要你，弥补你的错。”

她的声音极冷，没有半分怜悯，全是利益衡量。

神明赐福，赐她永留此地，魂与山栖，永世不离。

她不愿，却也只能叩首。

额头重重的磕在砖石上，破碎的血幻化成小山，镶嵌在眉间，成了山神纹。

万道金光穿透云霄，丘峦崩摧，新山神悬于金光里，眉如远黛，眸似玉珠，绛唇贝齿，轻风吹起散落的发丝，红鸾祝祷，百兽齐鸣。

村中百姓无不跪拜，迎接他们的新守护神。

唯有一人，痴痴呆呆地望着，望着自己的挚爱，成了大家的神。

神主隐在暗处，盯着站立的人，眼中沁出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