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她叫鸢茶的时候，想的真的是我吗？
书卷上的确绘着一样的梳子，年月来历都是清清楚楚。
鸢茶抢过他手里的书卷，书卷上一笔一划写的明明白白，从大昭元年，山神初出茅庐，顺手救下王姬，一路成长，到随着神主纵横天下，再到镇守一方，最后参与征召，保卫一方，魂归天地。
那是她完全不敢想的，可这位，却真真实实做到了。
难怪这名字好听，原是神主亲自封的，倒是她污了先山神的名讳，愚笨无知过了这些时日。
“熊俊，你说，这先山神长的什么样子啊？”
鸢茶抬起头，乱蓬蓬的卷发堆在头上，正好碰到了熊俊的手，他正忙着梳自己那又长又黑的毛发，被她这么一问倒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谁知道呢，那么久之前的人了，不过一定是容貌昳丽，风华绝代的大美人！”熊俊的眼睛里都是崇拜的目光。
鸢茶不再理人，就这么盯着新庙，似乎是急切的盼望着什么。
周围的喧闹声渐渐少了，原来天又晚了，春彩黄鹂都已经回家了，熊俊也不在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小木屋，那里空空荡荡的，总觉得，没什么好的。
没有姐姐的家，也算是家吗？
她叹了一口气，找了一个大石头，小心的把坛子埋了起来，又拿土盖好，堆了一个小丘丘，折了一根草嵌在一边。
小草可没竹子那样的有劲，病歪歪的倒着。
她爬到大石头上面，安静的打坐，一遍遍的重复着从前最厌恶的咒术。
念的认真，灵力就会逐渐充盈，脑子里自然就想不起别的事，可一旦停下来，那个原本陪在她身边的姐姐就会飘过来，她伸手想要抱住她，却从石头上翻了下来，沾了一脸的土。
她还是回了小房子，拿清水洗脸，像以前姐姐外出有事时一样，好好的照顾自己。
姐姐只是有事忙去了，她一定会回来的。
她给自己掖好被子，确保晚上不会受凉，安慰着自己睡觉。
清晨，她又混迹于陌生的妖族群众，成为茫茫众生里的一个，她与他们似乎没有了分别，都是等待着，渴望着见新神。
不过，他们似乎都有不同的愿望。
春彩希望自己更加漂亮，花开的时间更长，修为更精进。
黄鹂呢，希望自己声音更动听，能寻个好郎君，和和美美一辈子。
熊俊呢，则是希望自己能早日修成人身，不要时不时的变成一头怪熊。
他们都说完了，于是齐刷刷的盯着鸢茶：“你呢，你是想求什么？”
鸢茶缓慢的抬起头，对上众人疑惑的双眼：“想要什么，都会实现吗？”
“上一届山神登位的时候是的，”熊俊坐在她旁边的石头上，顺手把她皱皱的衣服拉平了。
“我想要和她永远在一起。”鸢茶想了很久，终于没头没脑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她？她是谁？是你的家人吗？”
“是我喜欢的人，在民间应该叫做娘子。”鸢茶认真的说。
“你喜欢的人是女子啊？那她一定很漂亮，这样的愿望应该很好实现，神会满足你的。”春彩拿着小铜镜，给自己的脸颊抹上了一些颜色。
听着他们美好的祝愿，鸢茶总算是有了一些盼头。
她应该相信奉白。
奉白悉心将她养大，绝不忍心弃她于不顾。
她小心的擦掉衣襟上的灰尘，露出完整的玫瑰刺绣。
似乎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而她，又总是那个停留在原地的人，能做的，就只有远远的望着，从前她们之间隔着群山连绵，如今只是一座庙宇的墙，看着却比山更远。
原来，她是有姐姐惯着的小朋友，无论做错了什么都会有人给她兜底。
可是现在，她似乎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
鸢茶，鸢茶，他们说，这是姐姐师尊的名字。
从前她淘气的时候，姐姐总是骗她说，她是捡回来的。
是因为她和姐姐的师尊很像，所以才把她捡了回来吗？
她在叫鸢茶这个名字的时候，想的真的是她眼前的笨小孩吗？
她想不明白的事情有许多，可是即便姐姐站在她面前，她也不敢，不敢去问。
如果姐姐离不开她的师尊，那她就努力变强，这样，是不是就会更像她了呢？
她用力踢开脚下的小石块，却把自己的脚尖弄得生疼，只能抱着自己的脚，蜷缩在角落里。
傍晚，春彩的姐姐来接她回家了，她的姐姐好漂亮啊，一身云雾绡织造的藕荷长裙，云鬓花颜，笑起来春风拂面，她同春彩讲话，也是轻轻柔柔的。
食盒里，也有许多精美的小点心，是她专门去人间采买置办的，春彩看见了，高兴的不得了，一个劲儿的在她面前转圈圈。
鸢茶昂着头看，眼睛都看直了，浅色的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羡慕。
她也好想跟在姐姐面前转圈圈，哪怕只是拉着她的手，只是拽着她的衣角。
可是伸出手来，手心还是空空荡荡的。
从小，鸢茶就没在吃穿上羡慕过别人，只要她好好修炼，想要天南海北的好吃的，姐姐都会给她带回来。
她才不会羡慕旁人呢！
可是风吹过来的时候，却感觉脸上凉凉的，一摸才知道，是流了眼泪。
她下了山，拿着私藏的玉珠大吃大喝。
把嘴里塞得慢慢的，再喝上一大壶酒，甜味蔓延开来，她下意识的递给旁边的姐姐一块，反应过来，旁边空无一人。
悬着的手成了笑柄，她垂下眸子，傍晚的阳光暖融融的，燕子成双栖，漫天飞霞，她喝醉了，迷迷糊糊的看见姐姐来接她回家。
“茶茶！姐姐是不是告诉过你，小花不能吃这么多人间食物，难受了吧？”虽然是责怪，可她听着还是高兴，一边认错，一边缩进姐姐的怀里。
酒肆丢了一个酩酊大醉的食客，结了帐了，掌柜自然也不会在意。
人间那么大，无关于己，自然都是高高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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