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家访

“我们公司能和万华签下这个合同，还不是多亏了黄经理的赫赫业业。”

眼镜男低头哈腰的模样，让他口中的溢美之词多了分拍马屁的意味。

“对呀，咱们公司能有您这样能言会道的人，可真是公司的福分。”一旁的丸子头小妹也不甘落后的吹捧

黄丽娟脸上笑开了花，已然沉浸于这份虚荣中，却仍要做出谦虚的姿态：“可别这么说，这次能协作成功，那是我们所有人共同努力的成果。”

嘴上虽说的好听，内心里早就将功劳都归到了自己身上。

她是个典型的多面人，一个场合一张脸，家里是刁钻蛮横的儿媳妇，职场上是能言善辩的交际花。外表上为公司业绩无私奉献，内地里却打着无数小算盘。

但如果连这点技能都没有，她又怎么能坐稳部门经理的位子呢？

黄丽娟看了眼手表，对众人笑道：“哦，我该下班了，你们继续加把劲。”

说完，她拎起皮包，扭着细腰出了公司。

刚跨出公司大门，电话响起。她打开手机一看，脸上笑意顿然消散。

“宋警官，我这刚一下班，你就打来电话了，还挺准时啊？”

“你们家念晨的事儿…”

谈到朱念晨，黄丽娟心中烦躁油然而生翻了个白眼，打断了宋遇。

“别天天你家念晨，你家念晨的，他现在早不住我家了。”

宋遇一惊：“他去哪儿了？”

“他和他奶奶搬回旧家了，还有他的事我们管不了，以后别再烦我了好不好？”

黄丽娟作为朱念晨的第一监护人，她不管谁来管？

宋遇急了：“可您作为他的监护人…”

还没等他说完，对面一声“再见”，挂断了电话。

宋遇急忙再打回去，听到的却是冰冷机械的电话提醒。挂断电话后，他一刻也不带犹豫的转身打给了朱建成。

不过好在电话通了，宋遇总算是松了口气：“朱先生，我想和您好好谈谈朱念晨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客气的笑着说：“念晨和我妈搬出去了，要不我帮你联系下他们？”

这话虽说的客气，但傻子也能听出来，他也不想再掺和这件事。

朱建成的态度，无疑是给宋遇泼了盆凉水，心都凉透了。

“不用了，你给我发过来地址，我亲自去找他们谈。”

宋遇根据朱建成发来的地址，来到目的地。

那是个年头不小的社区，老旧的楼体被雨水冲刷下黯淡失色，楼间的水泥路旁，各色垃圾随处可见，一不留心还会踩到宠物的粪便。楼旁种着许多树，高大茂密，郁郁葱葱，掩映着楼体。

宋遇寻到朱念晨所在的那栋楼下，进去后才发现他们这里坐电梯还需要刷卡，而且这种电梯专用卡只有这栋楼的业主才持有。

看着电梯门口的温馨提示，宋遇有些想骂人。不得已之下，他选择了走楼梯。

楼道内涂白墙的腻子脱落成一块一块，感应灯忽明忽暗，一个人爬楼梯时难免会联想到恐怖片中的鬼楼。

宋遇一路走来，看到经过的每户人家门上都贴着对联，这样的小区竟然还有这么多人住，大概是房价便宜的缘故吧。

爬过六个楼层、十二段楼梯，宋遇总算来到了朱念晨的住所门前。

他按响门铃，少时，沈月娥上前开了门。

沈月娥看到宋遇上门，很是亲切的叫了声：“哟，这不是小宋吗？来来里面坐。”

她上去揣着宋遇的手臂，拉他进门。

沈月娥将宋遇扯到沙发旁，示意他坐下。宋遇有些受宠若惊，他在慌乱中坐上沙发，迷茫的看着为自己端茶倒水的沈月娥。

情况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沈月娥的态度热情到感人，难道她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吗？

“那个…沈婆婆，我这次来其实是为…”

“为晨晨的事儿，我知道。”

沈月娥笑盈盈递过一杯茶水。

宋遇顿了下，接过茶杯，他刚想开口，却被沈月娥抢了先。

“我知道你在乎晨晨，我这个做奶奶的当然更在乎了，所以我想好了…”

宋遇以为她终于想通了，正要高兴，却被她接下来的话拉回低谷。

“…想好了…送他去教会。”

宋遇一听，立刻放下茶杯，起身道：“婆婆，我尊重您的信仰，但不能放任您的胡闹，您孙子现在的情况，该去的是戒毒所，而不是教会！”

沈月娥强颜欢笑：“哎呀，小宋，你先别激动。要相信神的大能，神说有就有，命立就立，这么小小的毒瘾，祂还治不好吗？把晨晨交在谁手里才是最对的选择。”

宋遇真觉得沈月娥意怔了，哪里会听她的说辞，眼环四下问道：“朱念晨呢？”

沈月娥说：“晨晨在卧室呢，他也答应去教会了，不信你去问问。”

言罢，她抬手直指贴有米老鼠贴纸的房门。

宋遇进去时，朱念晨正靠在床头读圣经，身旁的收音机里唱着圣咏，营造出一种说不出的肃穆，使宋遇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他静悄悄的走到朱念晨身边坐下。从他进门到坐下，朱念晨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就像压根没注意到他似的。

宋遇试探着问：“看书这么认真？”

朱念晨仍旧没有抬头，回答道：“早就知道你来了，只是不想理而已。”

“哦。”宋遇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原本他是来和他谈戒毒的事，但现在这种气氛却让他哑住了口。

当他转头看向朱念晨时，被骇了一跳。

少年那张白净的脸上布满了浅浅的红印，嘴角处含有淡淡淤青，最让他震惊的还是少年左耳上裹着的白色纱布。

“你…你的脸…和耳朵”

听到宋遇被吓得连说话都一顿一顿，朱念晨扬起嘴角，反问：“你猜。”

怎量宋遇不假思索：“你又去打架了？”

朱念晨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转过脸看向宋遇：“在你眼里我就会打架？”

“那你怎么弄的？”

朱念晨哂笑一声：“耳朵是别人打的，但不是因为打架，脸是自己打的。”

自…自己？宋遇再次大为震惊，他又瞥瞥朱念晨的左耳，撇开话题：“耳朵的伤怎么样了？”

“医生说只是耳膜破损，好好保护，过一阵自己会长好的。”

朱念晨语气轻的像是在聊别人的话。

宋遇没有问是谁打的，想想先前与黄丽娟的通话，该明白的都已经明白了。

两人沉默许久，宋遇言归正传：“你真的要听你奶奶的，去教会？”

“嗯。”朱念晨回答的风轻云淡。

宋遇无法理解这种荒谬的做法，吸毒的人就该进戒毒所，那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他绝不容忍祖孙俩这般胡闹。

“不行！”宋遇从床上跳起“你必须去戒毒所，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宋警官…”朱念晨抬起头，歪着脖子打量着他“原来你来就是为说这事儿啊，我还以为你是想我了，才来看我的。”

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他显然是故意在激怒宋遇，要知道朱念晨最爱看的就是宋遇跳脚的模样。

宋遇尽其所能的平心静气，他绝不能让朱念晨奸计得逞。

“你坐下来。”朱念晨突然开口说

宋遇自觉抓住了缓和的机会，就先依着朱念晨，坐在了他身旁。

宋遇刚一坐下，朱念晨便即刻贴了上来，俯在他耳边坏笑：“你知道两个人共处一室时，最应该做点什么吗？”

温热的气息呼进耳朵，脊椎骨立刻传来一阵酥痒。宋遇下意识的要与朱念晨拉开距离，却被朱念晨快了一步，一把扯倒在床。幸好宋遇反应及时，两手找到了支撑点，很快稳住重心，不至于整个人压在朱念晨身上。

但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宋遇两臂架在朱念晨的肩膀两侧，一条腿夹在朱念晨两腿间，朱念晨就以这样一个暖昧的姿势被他锁在身下，真的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身下的朱念晨嘴角挂着勾人的笑意：“愣着做什么？这时候，你应该亲下来啊。”

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的宋遇，在听到这句勾引的话后，兀然清醒，正想从朱念晨身上下来，却被他用腿环住了腰肢。

宋遇被他的行为吓坏了：“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朱念晨不紧不慢的说：“你亲我，我就放开你。”

“聊这么久，口渴了吧？吃点水果。”门口传来沈月娥的声音。

朱念晨反应的快，在沈月娥推开门的瞬间撒开了缠着宋遇腰的腿。宋遇却倒了霉，还没来及从朱念晨身上下来，便被沈月娥撞了个正着。

沈月娥刚推开门，却看到了自己孙子被别人压在身下的一幕，炸天的烈怒浑然而生，原本慈柔的脸骤然变得狰狞。

宋遇被她的模样吓得僵住了，整个人点了穴般定在那，想动也动不了。

“还不从我孙子身上下来！”

沈月娥爆吼一声，拿着一盘子水果朝宋遇背上砸去。

背部传来的生痛，似是为他点开了穴，宋遇一个翻身从朱念晨身上滚下来。

“滚滚！”

沈月娥又冲上来，要用盘子打他。

宋遇快速爬起，跳下床，灵巧的躲过了沈月娥的攻击。

“你别躲啊！你有种别躲啊！”

沈月娥挥着盘子追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向他打去。

宋遇停步，转身抓住沈月娥上下挥舞的手臂：“婆婆，你先冷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解释。”

沈月娥愈发用力的挥动手臂要挣开宋遇

“你怎么让我冷静！我这个人什么委屈都能受，就是看不得别人欺负我孙子！”

“婆婆，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哪样？你刚才难道不是要打我孙子吗？”

宋遇怔了一下，看来沈月娥没有把事情误会成他想的那种。这么一想，宋遇的内心竟苦中作乐起来。

可还没乐上几秒，便被沈月娥轰出了家门。

在闭门的一瞬间，宋遇回头，无意间睨见了朱念晨站在沈月娥身后，对着他露出了得意的笑。

好啊，你小子，这一切都是你精心策划好的，是吧？

被赶走的宋遇失魂落魄的下了楼，出楼后，他转头望向那栋陈年老楼，眼神里装满化不开的郁闷。

如果朱念晨真去了教会，那送他去戒毒所就变得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