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沈明聿，还是那个沈明聿吗？！

“诶，你看，你快看呀，沈明聿的侧脸可真好看啊！”

“啧，好看有什么用，可惜了，是个聋子。”

“哎呀，别这么说，怪伤人的，还好他不是个哑巴，应该是后天听不见的吧。”

“说了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又听不见。”

“......”

沈明聿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手上拿着的时不知道冷了多久的三明治，白色衬衫，黑色西裤，标准的社畜穿搭，在他身上也多了几分冷清疏远，咀嚼的动作像是个机器人一样冷漠，多亏他今天带了助听器，后面两个人的对话才能清清楚楚，一字不落的传到他的耳朵里。

......是啊，长相有什么用，还不是个聋子？

这样的评价沈明聿从小听到大，比这再难听的他也听过，别说言语上的攻击，就是身体上的伤害，他也不是没受过，对待这种程度的评价，他压根就不会往心里去。

摘下助听器，捏在手中，沈明聿随手抄起一罐可乐，他的世界在助听器摘下的那一瞬间被按了静音键，听不见易拉罐打开的声音，听不见可乐冒出气泡的声音，听不见后面两个女同事看他摘下助听器时的惊呼声。

手机在桌子上不停震动，沈明聿听不到，但是感觉到了，拿起一看，全是他妈张玉发来的短信。

——我没钱了，给我打点

——快点，别装死，你懂不懂什么叫做报答父母恩情？

——你姐姐要嫁人了，你要是有良心的话，就给你姐姐准备一台车当嫁妆

——现在连你亲妈的消息你都不回了，你个小杂种，当初我就不应该冒死把你生下来

沈明聿看了直发笑，连亲妈都说他是杂种，一家人就像寄生虫一样依附在沈明聿的身上，不停的吸他的血，啃食他的骨肉，还恬不知耻的告诉他，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

沈明聿把手机扔在一边，继续啃着三明治，心中盘算着自己的卡里还有多少钱。

手机砸在桌子上发出“咣”的一声，给身后了两个说小话的女同事吓了一跳，之前说沈明聿听不进没关系的那个已经把头埋了下去，另一个咬了咬嘴唇，犹犹豫豫的站起身来。

“沈明聿，你，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卡里还剩十万？再加上这次项目的奖金，大概有十二三万？沈明聿在心里盘算着，他可没有好心到要一直在这么一个吸血的家庭里苟延残喘，等手上有了足够的钱......

沈明聿将手中的易拉罐捏扁，这声音落在女同事耳朵里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刚才是我们不好，”她的手在半空中犹豫，“我，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我......”

沈明聿的目光瞥到了一旁的未完成的策划文案上，小说改编电视剧，呵，这种电视剧真的会有人看？两男争抢一女，算了，管他受众人群是谁呢，只要电视剧收视率高，他有钱赚就行了，烦死了，还要做策划案。

这编剧一看就是新手吧，怎么男一男二同时出现？顾修竹，李明瑾，怎么这么不会突出主角呢。

“沈明聿，我，我真的很真诚的跟你道歉了，对不起。”

女主角叫什么？沈明聿皱了皱眉，这名字听着还行，就是挺烂大街的，林伊冉，读着就有种古早偶像剧的感觉，人设也是那种可可爱爱小女孩啊，啧......

女同事那根犹豫的手指杵了下去，杵在了沈明聿的肩膀上，沈明聿被突然的身体接触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将手里没喝完的半罐可乐扬的出去，不偏不倚洒到了桌面上的插排里。

随着液体的浸没，插排发出阵阵白烟，然后突然爆开，金属零件在沈明聿的桌子上散开，沈明聿觉得手上灼心的痛，已经有一块皮肤被灼烧的发红滚烫，随后他的全身都收到了一阵电流的冲击。

“啊！快来人救命啊！”女同事害怕的大喊，看着沈明聿不断的抽搐倒在地上。

桌上的可乐，接通的电源，沈明聿的一只手正好在电源旁边，兹拉兹拉的火花声音，电流的感觉贯穿了沈明聿的全身，沈明聿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都在燃烧。

“快，快关电源啊！”另外几个同事手忙脚乱的去拔电源，却不知为什么，怎么拔都拔不下来，好不容易拔下来，沈明聿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没有人敢动，没人发出声音。

这场面实在寂静的让人害怕。

一个胆子稍大的男同事凑近去，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摸了摸沈明聿的颈动脉，然后吓得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没，没脉搏了，”男同事声音颤抖，“死人了，死人了！死人了！！”

......

“嘶——”沈明聿费劲的睁开眼睛，却被房间中的灯光刺痛了双眼，手也传来一阵疼痛，最疼的是腿和脑袋，稍微动一下就疼的他龇牙咧嘴的，简直跟遭遇了什么酷刑一样。

“呀，你醒啦？”一个面容清秀的，穿着校服的女生笑着看他，“你先别动，我去叫医生来。”

“我这是在哪......”沈明聿问完默默的在心里自己回答自己，还能在哪，在医院呗，点真是背，喝个可乐也能连电，怎么不干脆给他电死算了？电不死还要再起来经受生活的摧残和洗礼，真想对世界比个中指啊。

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放个屁都蹦脚后跟！

刚才守在一旁的女生带着一大群医生呼呼啦啦的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一看到他就扑了上来，“我的儿子，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啊！妈妈的心都要碎了，”她一边说着，眼泪一边顺着脸颊淌下来，“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妈妈该怎么办呢，妈妈怎么活呀？”

沈明聿头疼的厉害，本能的抗拒一个中年陌生女人的亲近，心里想着这阿姨是谁啊，哭错了吧，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温柔的妈？

“赵阿姨，你先别急，先让医生给明聿做个检查吧！”

“对对对，你说得对，伊冉，好好的，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呢......”中年女人哽咽的不像样子，“明聿一定吓坏了。”

楼梯上摔下来？沈明聿懵了，低头看了一眼，两条腿，一条打着石膏，一条上面都是淤青，可不就是摔得？可是，可是他明明记得，自己只是被电到了，怎么会是摔下来的？

等等，这身衣服......

一件白色的校服短袖，藏青色校服短裤，作为一个工作了的成年人，他要不是脑子有问题，绝对不会穿着高中生的校服装嫩——短袖胸前还饮着思远中学四个大字，校徽前面就是一个名牌，沈明聿咽了下口水，将名牌取下。

“高二七班，沈明聿......”

高二？高二？？？

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沈明聿的状况，翻了翻沈明聿的眼皮，“没什么事了，就是有点受到惊吓了，好在年纪不大，骨骼也比较强健，回家好好养着就行了。”

中年女人双手合十拜了拜天，两眼噙泪“老天保佑啊，儿子，这次多亏了你这位小同学，你一会可得好好谢谢人家伊冉！”

“伊冉......？”沈明聿眉毛拧到了一起，“你是谁？”

“啊？我是谁？”女生脸色有些微妙，“我们是一个班级的呀，你忘记啦？我叫林伊冉呀，就坐在你前面。”

“林伊冉，林伊冉，”沈明聿深呼吸了两口气，这一切太陌生了，沈明聿忍不住问“那我呢?我是谁？我…我还是沈明聿吗？”

“儿子，你怎么了，怎么了这是，你别吓妈啊，”中年女人上去抱住沈明聿，“我是妈妈呀，我是你的妈妈赵虹啊。”

沈明聿觉得脑子里好像有一根弦崩开了，他突然意识到——

“赵虹？林伊冉？我能听请你们说话，”沈明聿呼吸屏住了，他伸手摸到自己的耳朵上，上面空无一物，“......在我不戴助听器的情况下吗？”

赵虹和林伊冉四目相对，赵虹是不住的流泪，林伊冉则马不停蹄的到医院的走廊里面喊医生，只剩下沈明聿呆呆的愣在床上。

他环视着周围的一切，抄起床边桌上的镜子。陌生的病房，陌生的人，镜子中的自己，脸上有点淤青，但是不难看出，那是高中时，留着寸头，青涩的不能再青涩的——高中生沈明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