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新娘失踪案(八)
次日。
“官爷,您前来是为了何事啊?”杨裘富笑得脸上的褶子堆在一起,如球一般的身子佝偻着,腰间的肥肉彷佛要挣脱大带的束缚,他拱着手恭恭敬敬的站在两位官员面前,
这两位官兵,一胖一瘦,胖的面向凶横,脸上的肉彷佛都是横着长的,叫人见了都心生惧意;瘦的,肤色苍白如鬼,眼睛狭长,鹰钩鼻,一副刁滑相貌,两人慢悠悠喝着茶,丝毫没有搭理杨裘富的意思。
此时,上客堂内形成极其奇怪的一副景象:一个肥头大耳的锦衣富商,站在堂内,佝偻着背,背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浸湿,他面前坐着两个长相怪异的官兵,官兵悠闲的吃着茶。直到看见杨裘富的腿直打颤,好似下一刻就要跪到在地上,其中的胖官兵才掏出一张文书拍到茶桌上,呸的一声吐出口茶叶沫道:“杨裘富!听说你隐瞒你女儿失踪的事情不上报啊!你可知这该当何罪?”
杨裘富的汗水不断从额间冒出,他颤颤巍巍的道:“官爷,官爷,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啊。”
“误会?我可问你,你可敢让你女儿现在就回家一趟?还是让我在你府里搜查一番,看有没有贵千金的尸体?”胖官员猛地起身,连带着把桌上的茶杯也摔在地上,乒呤乓啷的陶瓷碎裂声吓得杨裘富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满是肥肉的脸上,鼻涕和泪水混杂在一起,本就丑陋的面孔显得更加狰狞,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是我对不起我的女儿,是我对不起她。”杨裘富爬到官靴下,死死抱住他的腿,哀求道:“官爷,我求求你,求求你,帮我找回我的女儿吧。”
胖官员一脚把他蹬开,重新坐回茶桌旁,扬起一抹讥笑:“现在知道说了?”
“好了,木白兄,别为难他。”瘦官员看够了戏,才慢悠悠地说道,“杨先生,你也别趴在地上,也坐下来,好好讲诉你女儿失踪的情况。”
杨裘富听见这番话却依然趴在地上不敢动,肥硕的身躯蜷缩着,像一只被殴打惨烈的硕鼠,他抬起头,一双绿豆眼唯唯诺诺地看向木白。
木白不耐烦的翻个白眼道:“叫你起来,没听见?是地上趴着很舒服?”
“不不,官爷,我起来,我起来。”
杨裘富瞅着二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的椅子走去,见二人面上没有什么变化,才安心坐下,长吁一口气开口道:“我家小女是四个月前失踪的。”
“说起来也奇怪,据抬轿的轿夫说,一阵阴风刮过,小女就不见了,花轿里面只有一个陪嫁丫鬟。那轿夫回来给我禀报时,整个人都被吓得神志不清,我找来大夫给他灌了几大碗药,才好一些。”
瘦官员云光问道:“花轿可有经过断魂坡?”
“这肯定是没有的,那坡可不吉利,我怎么舍得让小女大婚之日经过那里。”杨裘富连连摇头道。
“令爱婚前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杨裘富迟疑了一会儿犹豫地看向云光,被对方冰冷的眼神刺的一激灵道:“没有,没有。小女平日里就是个乖巧听话的性子……”
云光转移目光,低头喝了口茶,不再言语,木白猛地拍下桌子,冷喝道:“杨裘富,你最好说实话!”
“我。。我。。唉”杨裘富的脸上挂上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不是我不说,实在是家丑难言。”
木白眉毛微挑,发出一声嗤笑:“哦?隐瞒不报已是难逃刑法,如今你出此言,岂是认为我朝法规还没有你家的脸面重要?”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那你还不如实道来?”
“是,是,是。”杨裘富点头哈腰地连道三声是,“小女大婚前,和一穷书生私交甚密,甚至还央求我,让她,让她嫁给那个穷小子。我的女儿虽不是什么权贵之女,但也是我娇生惯养长大的,怎能下嫁去吃苦?她合该嫁一个好夫君,后半辈子也享尽荣华富贵。”
“恰巧,王县令上门提亲,这可是一门好亲事,自古以来,商人最为轻贱,能与官家结亲是莫大的荣耀。谁知小女不懂事,竟然私奔了。”
“私奔?何出此言?”
“小女失踪不久后,大概三日左右的样子,我收到一封书信。”
云华立刻道:“书信还在吗?拿出来看看。”
“在,在。快去拿过来。”杨裘富连连点头,忙吩咐侯在门外的仆从。
不一会,仆从就拿着信过来。
【吾父
见字如唔,展信舒颜。
小女不孝,不能陪伴父亲身边,侍奉终老,也不能尽听父母媒妁之言,成就美满婚姻,他人佳话;小女不愿荒废大好青春,做六旬老人之妾,即使他乃官人,我只愿与心爱之人做比翼鸟,成连理枝,知父不愿,不欲您为难,已远走,对外宣称我失踪或暴毙皆凭父愿。现已平安,父勿念。
春寒料峭,善自尊重。
敬请礼安】
云华将书信仔细收好问道:“如此,杨先生着实不容易。不过,杨先生在这四平城多年,可知王县令的名声如何?”
杨裘富还死死盯着那张信封,信封被人叠好,放在袖袋内,猜到云华二人没有还给他的意思,想出言索要,却又害怕得紧,只能诺诺地回道:“王县令?除了年老且有些风流成性其余都极好。”
木白出言嘲讽道:“哼!原来是一个为老不尊的死货,我还当是什么香饽饽。我看是你想攀附一个好亲家吧。”杨裘富听闻,脸瞬间变成竹竿色,嗫嚅着不敢说话。
木白接着道:“你不是要我们救你女儿吗,人家私奔去了,你情我愿的事,有什么好救的?”
“可是。。可是,她一个女儿身独自在外,无人撑腰,我终归是担心的。”
“假慈悲,我看你是要抓回来去成亲。”
“我。。。”
云华摆手示意木白少说两句,还是温声道:“烦请杨先生带我们去令爱闺房,我们搜查一些证物。”
杨裘富见有人解围自身乐意,忙道:“诶,好好好。”
闺房。
云华四处打量后,来到书桌前,书桌上有不少典籍,典籍的书页微微卷起,能看出经常被人翻阅的样子,从上到下是《诗经》、《论语》、《政治评鉴》、《山河间所观》和一些戏文本子:“令爱涉猎甚广,诗词歌赋,经济政治,游记小品皆有所观。”
杨裘富搓着手,脸上有些得意但更多是羞愧,不好意思道:“我到不愿她知道那么多,俗话说的好:女子无才便是德。要是她是个男儿身,到还能为我家挣个功名……”
木白最是见不惯这番论调,立马驳斥道:“哼,蠢材。是女子无才辨是德。”
“是啊,我就是这么说的。”杨裘富纳闷着,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木白向天翻了个白眼,不欲和这人继续争辩,心道:虽还没见过杨家小姐,但如此才女委屈在此俗人之家,实在可惜。
“令爱真是写得一手好字。”云华不知从哪里翻出几张字帖,上面的文字形状怪异,有篆书的影子,却比篆书上多了几分劲道,云华莫名有些喜欢这些字体,字他从未看过,但这字字皆有锋芒,利落干净,可见书写之人是一个洒脱大气,心胸宽阔之人。
“什么练字?我平日里叫她写一些娟秀小楷,她都不肯,老是用这些鬼画符的字体。”杨裘富看着那几张字帖,语气里透露出埋怨。
云华瞥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继续翻找书桌,不过好似剩下的抽屉里多是一些挂饰,摆件或是名贵墨块。最后一个抽屉抽的有些费劲,一拉开,里面放着几个香袋,扑鼻的熏香呛得云华咳嗽几声,他憋着气将香袋一一打开,里面放着的都是寻常的熏香石,他轻轻向上提了下抽屉,听见一阵类似纸张摸索的声音。
“咚咚。”是空心的,咔嚓一声,云华蛮力扯下一层木板,一张泛黄的纸出现在眼前,上面是一首诗
【春雨霏霏满地青,柳絮飘飘无依凭
夜色伴笛凭风来,前景无望何处寻?】
云华快速看完后就将纸张放进袖袋中,丝毫不管杨裘富焦急的表情淡声道:“有用的证物,我们已经找到了,还请教杨先生另一件事。”
“您说。”
“杨小劫的心上人是什么名谓?”
“姓沈,名钰,字知秋。”
听到这名字,云华和木白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但都没有多言。
云华点点头:“打扰杨先生,我们会尽快将令爱解救回来的。”他特意在解救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杨裘富一听,脸上的忧色一扫而空,奉承道:“二位官爷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天人之资,小女之事交给你们我也放心。”
云华看那张肥脸堆砌出的谄媚之色,心中一阵恶心,但他向来擅长面上功夫,淡笑着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二人都不愿再多做停留,尤其是木白脸上的厌恶之色都要溢出来,以公事繁忙拒绝晚宴,匆忙离开。
两人脚程极快,一会儿就到一乡野间的木屋,推开门的一瞬,两个凶煞的官兵全然不见,屋内只有一美妇和一个四眼书生,堆积的柴火旁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瘦弱书生。
那二位官员不过是云晔和江柏变的模样,其实原本可用本身的容貌,反正最终也是要离开,即使日后被戳穿,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干系,可云晔担心东窗事发之日提前,叫涉及事件的人看见了他们的容貌必定会留下难以祛除的因果,便强要求江柏与他一起换了副面孔。
而五花大绑之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沈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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