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话剧比赛

天色渐晚，学生们陆续下课，一瞬间，几乎是所有人都涌向礼堂，孟喻一行人被安排在第一排观看演出，坐下时，何子臻还有些担忧的问道：“只有我们两个男生，会不会太显眼……”

齐濂益摆摆手，叫他放心，然后按着他坐下来。

这场比赛以年级为单位进行，抽签顺序为二年级、三年级、一年级，因为是学校自己办比赛，所以也没什么多余的环节，主持人简单的问候了大家晚上好，介绍赛制，节目就开始了。

这次比赛的主题是“谁说女子不如男”。

二年级的几个女孩走上台来，他们中有的带上了假胡子装扮成老人，有的梳起已婚妇女的发饰，饰演母亲，还有一个头发短短的女生，她穿着男士长衫，一开头便一脸得意的站在舞台中间。

“这位公子便是我们为你相看的好人家。”扮演老者的同学拱起身子，拄着拐杖，声音也故意压的苍老而低沉，“这位公子仪表堂堂、品行高尚、家庭富裕，能看到你有这样的好归宿，我老头子这辈子值了。”

扮演少女的学生一脸不可置信，说道：“我何时说我要嫁给他？我还要读书，怎能嫁到他家现在就开始相夫教子，碌碌无为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孩子，女人不都是这样的吗，”扮演母亲的同学走上前拉着她“女儿”的手，言辞恳切，“这女人再厉害，又能怎么样？不还是要在家里为夫家开枝散叶、伺候公婆……”

还没等她说完，少女就甩开她的手，“我才不要！”

老者气得发抖，指着她吼道：“你这不忠不孝的东西，当初就不该叫你上学堂，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如今学的连三从四德都不知道了，婚姻大事岂容你做主，我们做长辈的还能害了你不成？”

此话一出，台下尽是窃窃私语，有的女学生似是深有体会，被台上演员一番压迫之词气的红了眼睛。

少女死死盯着对面的“男子”，一字一顿的说：“我不嫁！你们若逼我嫁，我便逃走，若逃不掉，我宁愿死了，也不要一辈子这样活着！”

“男子”用轻蔑的眼神看着她，说道：“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以我的身份，方圆百里你也别想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我不会找别人，我也更不会嫁给你！”

“我仪表堂堂！”

“谁稀罕！”

“我品行高尚！”

“难道不是骗鬼的？”

“我家庭富裕！”

“我才不稀罕你家的钱！”少女转过身面向观众，坚定的眼神、坚定的语气，说道：“这世上男子能学会的，我也能学会；男子做的事，我也可以做。我会靠自己赚钱，堂堂正正，而绝不觊觎你家的财富，你家的财富也并非你挣来的，你如今除了会投胎，并不比我更优秀！”

紧接着，少女笑着，像是骄傲的宣告道：“这辈子，我只会为了真挚的爱情结婚，我要找一个爱我的灵魂、懂我的内心、看得起我们女人的人，如果我没能遇到，也绝不委身与其他人！”

“好！”台下一阵掌声雷动，女孩们都被台上少女的话打动了。

孟喻转过去看台下的观众，她们眼中全是自由的火苗在跳动，有些女孩默默的在下面说：“我也要自由恋爱，我要实现自己的价值！”

何子臻垂眸问她：“你呢？”

孟喻没有看他，目光重新回到台上，“我们有着不同的价值，却追求同样的自由。”

何子臻突然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她似乎是有些伤感的。

节目的后半段，地主家破产，身无所长的“男子”流落街头乞讨，却看见了当年拒绝过自己的少女。

少女成为了一名老师，她不计前嫌的给了他一点钱，和他说：“去学一门手艺养活自己吧，男人和女人并没什么不同，我们都可以靠自己挺直腰板活在这世界上，我们都能实现自己在这世间的价值。”

“男子”幡然悔悟，痛哭不止，故事最后，他在一个工匠手下做了学徒，他毫无亵渎之意的仰望着教书的少女，舞台灯光暗去。

“你说，他最后在想什么？”孟喻问。

何子臻想了想，回答道：“他应该在想，原来女人也可以这么厉害，他从前的想法是错的。”

孟喻笑了笑，没再说话，随着众人一起鼓掌。

这是个不错的故事。

三年级的演员紧接着上台。

“是我姐姐！”齐濂益兴奋的坐直了身体。

齐小姐穿着一身很普通的衣服，跟在一个扮演老太太的女生后面，还有一个女生穿着一条丝绸做的裙子。

这几个人分别是老夫人、小姐和侍女。

而侍女不仅是侍女，还是小姐的伴读，每当小姐挨了老师责罚，侍女就要代替她受罚，每当小姐心情不好，侍女也要接受小姐对她的任意打骂。

有一天侍女来服侍老夫人，被老夫人看到了手腕上的淤青，老夫人对她说：“你遭受了不公，觉不觉得委屈？”

“这确实是不公平的，”侍女回答“但现在我没有能力反对不公。”她说完又笑了，说：“但我时刻都在成长，总有天，我会为自己争得公平的生活。”

“那你恨她吗？”老夫人又问。

她垂下眸不再看老夫人，许久才说：“我更恨这不公的世界，如果小姐有天能明白这些，明白许多人都是被有权有势的人操控的木偶，那小姐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人的。”

提线木偶……，孟喻的瞳孔一震。

人们是社会的产物，是舆论的箭，社会之下还有家族，她正是家族的木偶。她有时候甚至怀疑帝制是否被彻底推翻了，还是换了个名字，却什么也没变。

又或者，是不是人心本就如此，无论世界再怎么变化，人们还是会走向同一个结局，毫不犹豫、分毫不差。

等她缓过神来回到舞台上，老夫人家已经破产，家中男子惊慌四散，将衰败至极的家业残骸扔给了老夫人，和那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小姐。

还有数不清的债务。

老夫人因此重病，小姐更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就在这时，侍女站了出来，她冷静的遣散仆人，清点家业，核算债务，她已许久不见那些世态炎凉、人们的冷言冷语，却能在重压之下不吐出一个难字。

小姐问她：“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你好像知道该怎么做？”

她笑而不语。

在家族崩塌的那一刻，小姐终于开始了她残酷的成长之路，真正的成长，她恍然发现，那个她曾看不起的，可以随意打骂的女仆，有着那样坚强的身影。

终于，小姐也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女性，她们力挽狂澜，将这个家从泥泞中拖了出来。

老夫人问侍女想要什么，“我可以为你找一个好人家，我把你的身契还给你，认你做孙女，给你出嫁妆，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让你后半生都幸福安乐。”

侍女摇摇头。

“我不需要丈夫，老夫人。”她泛着泪说：“我想要的，只有自由。”

“女人怎么能不结婚呢？”老夫人握着她的手。

侍女却依然笑着摇了摇头：“我心有大义，不碍于儿女情长。”

故事的最后，侍女，哦不，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去追寻属于自己的自由人生，她提着小小的包裹，在二十年循规蹈矩小心翼翼的规矩束缚后，终于放肆的大笑、尽情奔跑起来。

“她原谅小姐了吗？”台下的女孩们讨论道。

“我觉得没有，要不然她为什么要走？”

“我觉得她还是原谅小姐了的。”另一个女孩反驳道“要不然她为什么要在最困难的时候留下来帮这户人家？”

“那句‘我心有大义，不碍于儿女情长’写的真好！”

这个观点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认同。

孟喻拼命的眨着眼睛，才没让泪掉出来。

贺泠同学的话本子，写的真不错。她想。

“林小姐，林小姐？”

“怎么了？”还没等第三个节目开始，孟喻便听见身后有人在喊她，她转过头去，认出这个人是林府的下人。

“小姐，出事了，梁圻少爷叫您赶快回去！”

孟喻的眉心跳了跳，急忙起身跟着那人离开了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