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想让你永远记得我

他默念着“万幸万幸”，直到离开林家才敢真正放心，那是他头回见识天津林家，头回遇见孟喻，可不知为何，他从没和祖父说过她是这样的女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说，他守着这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像是同她的约定。

昨日他问父亲，家主家的五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大老爷说，只不过是个养娇了的女孩，很可爱。

他笑了笑，在心里反驳，她才不是什么不禁风雨的娇花，而是能独当一面的女子，她被教养的能力出众，又善于伪装，只有他知道她的样子。

孟喻一时间五味杂陈，她皱了皱眉，衡量他话中的真假，转头却对上他流着泪的眼睛，林梁翊挣扎着直起身子，一把抓住孟喻的手腕，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什么？”她问。

梁翊红着眼睛，脖颈处青筋暴露，他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我像个见不得光的偷窥者一样，自九岁就处处留心你的行踪，我知晓你做过的所有事情，我为你感到骄傲，我也为，我爱上这样的你而自豪。”

“我不甘心就这样走了，我不甘心你都不知道我爱你，我宁愿，我走了，你因为这份爱而苦恼，至少你会记得我。”

“我从没对别人说过你是这样的，我也算是，在守着你了吧。”他说完，像是泄了气一般松开了孟喻的手腕，一下子倒回了床上。

孟喻的心中仿佛无数的炸弹爆炸，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发生，至于林梁翊说的“当年”，于她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她甚至不太记得清了，但看着林梁翊的眼睛，她终于愿意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他的爱、他的守护，都是真的。

“可事情到了今天，你就不恨吗？”她皱紧眉头。

是她家要了他的命，这在二房并不是秘密，她想他一定也知道。

林梁翊却没正面回答，而是说道：“我原来想，我这么努力，要是我真的当上了家主，我该怎么对你、对你的兄长们。”

“我很想娶你，虽然我们是堂兄妹，但已经几代没交集了，想来也不会有人拦着……不过如果你不愿意，我一定找个好人家，把你嫁给一个真正爱你、和我一样爱你的人……”

“至于你的兄长们，我大概会剥夺他们手里的大部分产业，但留着他们的命，我怕你伤心。”

“可再后来，具体来说，是我中毒之后，我倒是觉得，你家一直做着家主才是最好的吧。”

“这么多年，一代一代，你们都做得很好。”

“成王败寇，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转过头，露出一丝笑，“听说在家里，你哥哥叫你阿喻，做你的家人可真好。”

她眼中悲切，却也笑了，“你是我堂弟，我们也是家人。”

“是吗？”

“我们是家人？还是敌人？”

我们是家人还是敌人？

我们明明是家人，却每一辈都在针锋相对，我们明明死后供奉在同一个祠堂，可活着的时候，我们是否能放下戒心，真诚的对着彼此露出笑容，安然坐在彼此身边？

我们不能，我们只是表面上的家人。

孟喻心中苦涩，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说：“我们都很爱自己认定的家人。”

“我会是你认定的家人吗？”他的眼里忽然蓄满了泪水。

“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样子。”她伸出颤抖的手抚过他的额头。

这一刻，没有算计，也没有争夺，只有姐姐和弟弟两个人，他们面对死神，终于摘下了面具，也放下了那些仇恨。

“我…..”梁翊气息微弱，孟喻凑上去想听明白他说了什么。

然后，她听见他说。

他说：“阿喻，我爱你。”

林梁翊闭上眼睛，胸膛停止了起伏，泪水从他的眼角滑下来。

孟喻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肩膀因为哭泣而颤抖，她扶着墙，走出里屋，外面还有二老爷在守着，他看着孟喻的样子，一下子就明白了。

“堂弟去了。”她带着哭腔说。

二老爷本欲冲进去，到了门口又停下脚步，盯着孟喻问道：“他走前，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他说，他很想吃糖炒栗子。”她好像被这变故吓到了，颤抖着摸索一旁的椅子跌坐在里面。

二老爷走了进去，其他林家孙辈走了进去，大老爷哭喊着跑了进去，孟喻始终闭着眼睛流泪，默默在椅子上颤抖，她的耳朵听见房间里的声音，却觉得那些声音离她很远很远。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是什么感觉。

时间空洞的在她身边流逝着，她有些不想回忆这一天都发生了什么，夜里下了大雨，梁圻带她回家，她就一直坐在窗边，看雨拍打着那些白玉兰。

遥想她来的那天，这些花开的那样好，当时这些花会不会知道有这一天，命运被决定般的推向一个深渊，只能接受无法改变。

她感到头痛欲裂。

第三天，她好了很多，何子臻约她出门走走，这次梁圻没说什么。

她一定被吓坏了，何子臻想。

“我听说新开了一家小店，里面有蛋糕，我们去坐坐，好不好？”他问。

“好。”

“家里有打电话过来陪你说说话吗？”

“有。”

“他们说了什么？”

孟喻终于抬头看向他，一秒之后，她笑了一下，说：“大哥说，我不喜欢去的地方就不要去了，没什么的；二哥说，生老病死是常事，但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三哥说，”她顿了顿，然后说：“他没说，他不爱说话。”

何子臻点点头，“家主老爷说了什么没？”

“爷爷让我别怕。”

何子臻温柔的看着她，道：“是啊，有我在呢，你别怕。”

女孩点点头，手不知何时无意识的拽上身旁人的衣袖，何子臻低头看到这一幕，满意的勾唇笑了一下。

“之前没问过你，这次为什么会让你来啊？”

孟喻垂眸，“还不是家里有事，他们都没时间。”

何子臻眼神动了动。

“你家里怎么了？”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担忧。

“好像是公司出了点问题……”她收回了拽着他的手，转头看向车窗外面。

何子臻看到她这个样子，意识到她不是很想说这个，便换了话题：“没事，你哥哥们那么厉害肯定能解决的，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担心，开心才最重要。”

何子臻选的小店在中央商场附近，地处繁华的商业街，人来人往热闹的很，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孟喻点了奶油蛋糕和草莓汁，自顾自吃起来，她在等着何子臻开口，看看他还想问些什么。

“好吃吗？”何子臻笑着问她。

她嘴里刚塞了满满一口奶油，眼中的柔和表明了她的欣喜。

“果然还是吃甜的会让人开心。”孟喻没几口吃完了小蛋糕，满意的总结道。

何子臻抿了一口咖啡，“能让你开心，那一定是很好吃的糕点了。”

“幸好有你带我玩，要是我再多来个哥哥，他俩就能换着班的看着我了，哪能让我这么自在。”孟喻放下小叉子，看起来心情好了不少。

“说起他们没来，我听闻你家能力最出众的就是你头三个哥哥，这一下子都要留在天津处理事务，我倒有点担心，你家公司出的事情这么难处理吗？”

孟喻听到这话，也恍然大悟般若有所思，“对哦，家里的事情不会很大吧......”她拄着脑袋思索了片刻，过了一会儿道：“我还是今晚打电话给大哥问问，不过想来有爷爷在，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说完，她很快将这件事抛诸脑后，转而和何子臻说起自己想要一条新裙子，她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的把自己想在那裙子上坠几颗珍珠都想好了。

何子臻眼瞧着孟喻已经上了自己的套，比起他马上就能得到的重要内部消息，一条稀有布料制的坠着珍珠的裙子算什么，小小本钱罢了，所以他笑着答应了孟喻的要求，两个人相谈甚欢的商议了许久，孟喻还一鼓作气地决定了，叫何子臻明天就和自己一起把布料定下来，她一定要那个很贵但是很好看的新缎子，哦，对，还要早些去，不然怕被抢光了，再等就要下个月了，她可等不起。

何子臻看了一眼手表，然后问她：“还想再吃点什么吗？”

孟喻摇摇头，“我的肚子也不是皮球，虽然蛋糕很好吃，但也实在吃不下第二块了。”

她隐约觉得何子臻是在等什么，虽然他表现的并不明显，所以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要不然再点一块其他样式的蛋糕吧。”她笑眯眯的说着，仿佛有点不好意思，为自己找补道：“来都来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