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都结束了
梁圻回家时,没见到孟喻。
明天林梁翊出殡,按照礼数各家人都要去的,虽然前几日大老爷隐晦的向他表达过如果孟喻不想就不用去了,可他传话回来,他妹妹却没如他料想的一般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
“我也去。”孟喻很坚定,“咱们总不能连人家死后的礼数都做不周全,那我们成什么了?”
他听这话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又总感觉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这种奇怪的感觉延续到今天。
他去了孟喻的房间,门没有关着,孟喻靠在床上看书,眉目间有些倦色。
“你回来了。”她轻声招呼着,却没看他,“总算等到你回家,那我就睡了,可困死我了。”
她连话口都没给他留下。
梁圻心想她也许困了。
可怎么更奇怪了?
在他关上的房门之后,孟喻从枕头下摸出一个荷包来。
这里面是她去寺庙求的符纸。
僧人们不沾世俗,钱财在寺庙如同白纸。
孟喻诚心诚意的在寺庙拜佛,求了许多次,方丈才见她。
“这世道每天死去的人不计其数,我佛慈悲,我们寺内一月一诵经超度亡灵,失主您何必一定要单求一个符。”
面对方丈那透露出淡淡无奈的眼神,孟喻苦涩的开口道:“他不一样。”
人都死了,有什么不一样?
方丈把符纸交给她,最后说了一句:施主有愧于故人吧。”
如果愧疚也分大小,这个一定是很大很大的那种愧疚。
她又有什么资格再站在他面前?只不过是太想再做些什么了。
第二天孟喻仿佛隐身了一般低调沉默。
其他人大都知道林梁翊是死在孟喻眼前的,所以面对她这模样,也十分理解的没有过度关注。
二房的人则因为何子臻的事情不敢对她有任何情绪,大家各自忙着,避免看向她。
不用被人心怀不轨的盯着,孟喻原以为她和她四哥都会轻松不少,但很快他就发现,梁圻的低气压还是如约而至了。
“哥,你不至于一见到二房的人就板着脸吧?”她低声问道,“是这几天又有别人招惹你了?”
林梁圻皱了皱眉头,“何家的一直在盯着你。”
孟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调侃道:“那这样说我也该不高兴才对。”
梁圻疑惑。
“对面站在后面的一个女生,眼睛都没从你身上挪开呢。”她故意问道,“她是谁呀?为什么一直看着你?”
她看着梁圻,见梁圻嘴角颤动了一下,然后解释道:“她是三房的,这几天总在我身边转。”
“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是林孟苒。”孟喻看着梁圻惊讶的表情,勾起了唇角。
“你怎么知道她?”梁圻有些恼火。
孟喻转过头,心情愉悦:“如果你也在祠堂罚跪无聊的时候动手翻了翻家谱,你肯定也会知道。”
梁圻终于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这些天去寺庙上学了什么神算子本事。”
孟喻脸上的笑意一僵。
梁圻低头自顾自转正腕上的表,轻声说:“阿喻啊,你的事儿还有得说呢。”
十二个字。
却让孟喻手心起了薄汗。
她分明感觉到了威胁。
“你本来就不高兴。”和今天林孟苒的注视绝无关系。
原来那句调侃后面的话,在这里。
中间他们说的全是他好心好意讲的废话。
孟喻怔了片刻,立刻又恢复了平静的神情,“瞧你这得意洋洋的样子……怎么,你要把我吊起来审问?若是这样,我回家就躲去三哥那儿。”
她害怕全无,还想了后路。
梁圻好不容易在她面前能耐一把,现在却仿佛拳头打在棉花上,又拿她没办法。
她叹了口气,道:“其实,你知道我去干嘛的,你什么都知道,是我不知道你了。”
梁圻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低声说:“干嘛拆穿我,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告诉爷爷的。”
他只是觉得妹妹受他保护,也只能受他欺负这种感觉分外好。
这一路上他为孟喻介绍来往之人,讲她不知道的在林府发生的事情,她对这里一切的认识都来自于他,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太美好,或许是孟喻近来郁郁不欢的缘故,他快忘了自家妹妹的能耐。
或许他能不能保护她,全在她的一念之间,是她给他这个资格。
孟喻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柔声道:“我也是逗你的呀,四哥。”
说罢,她踮起脚,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也为你求了平安符哦,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呀。”
梁圻对此很是受用。
“我不喜欢那个林孟苒。”他说道,“但我也没表现出来,我对她……还是挺好的。”
孟喻来了兴趣,“怎么个好法儿?”
梁圻终于看了对面人一眼,道:“她和我说话我会认真听、我会给她回应,我对她的态度很……很温和,就像我和大哥一起面对那些生意伙伴一样。”
孟喻点了点头,“大概她觉得你对她也是不同的吧。”
“只是因为三房和咱们家交好,我一定要对她也有好脾气而已。”
“她还在看你呢。”
“让她看吧。”梁圻揉了揉眉心,“反正我们快离开南京了。”
“哎,当家作主的那个人,你可要精神点儿呀。”孟喻玩笑道。
林梁翊葬在了一座山上,是当地的一座名山。
听说,是他生前自己要求葬在这里的。
“他说这山春景好。”
孟喻听了这话,心揪了一下。
林梁翊和她说过,他遇见她那天是春夏交接之时。
孟喻别过头去看向别处。
整个仪式进行的都很顺利,也没人在哭了,这些日子该哭的泪都哭尽了,假意难过的眼下更不会做这个特例。
可她在这时候心头又被插了把不知情的刀子,便与上述两者都不同了,她想这份喜欢还真是涩的发苦,找不出一点儿甜滋味来。
梁圻却在这时候突然悄悄把她拽到一旁,小声道:“等下回去,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都要跟住我,别离二房人太近。”
“为什么?”
梁圻眨眨眼睛,故作神秘。
她便不再问了。
众人在墓前立了许久,直到山上起了风,二老爷道:“时辰也够了,咱们往回走吧。”
已有人为老太爷披了衣裳,小心搀着,其余人静默跟在后面,过了一会儿,才隐约的有说话的声音。
这一大早着实压抑。
“就这么完了?”
“是啊,都结束了。”
“你是说什么结束了?”
“葬礼,那孩子的命,还有,还有我们。”
问话的女孩不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的兄弟却没再回答她了。
可那个答案却清楚的回响在每个梁字辈和孟字辈的心里。
属于他们的和平,结束了。
行至半山腰,队伍突然停住了,好像是有几个骑马的男人拦在路中间。
梁圻和孟喻站的比较靠前,看的也很是清楚。
有两个男人翻身下马,走到二房几人面前。
“哟,够热闹。”那男人笑了一下说,“林家今儿是怎么了?好大阵仗。”
一向自大傲慢的二老爷见了来人,竟然气势低微下来,“曹镖头,这么巧。”
曹镖头瞥了他一眼,扬声道:“不巧。”然后他转头对老太爷说,“您节哀。”
老太爷仿佛也是知道这么人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大老爷好像意识到有些不对,站出来问道:“曹镖头这次突然来访,是有什么事情?”
“确实有件事,”曹镖头扫了一眼二房身后浩浩荡荡的林家人,“虽然我来的不巧,但我这件事还必须当下就办完。”
不待众人听明白是什么事情,二老爷便抢先一步开口道:“曹镖头,眼下还这么多人,不如到了我家宅子再说。”
曹镖头看了二老爷片刻,随机大笑。
“我身有要务,不方便耽搁,事情还是现在就办吧。”
孟喻也被几人的谈话说迷糊了,她不动声色的看向梁圻,对方对她使了一个安心的眼色。
她于是重新转过头,看向前方。
曹镖头从怀里掏出一份字据来,送至老太爷眼前。
“老太爷您请看,这是这些年二老爷在我们赌场欠下的债,原本去年就该还完,但不知怎的,直到现在也只还了一小半。”
曹镖头指了指字据接着说道:“按照当时签字画押说好的,欠款连带利息,我们老板说了,凑个整,一千万两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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