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回家，赵昇，大同

兰庭烦躁的横江渝一眼。

江渝木着脸扮木头一声不吭，脸拉得老长。

二人像是下一秒就要打起来，偏偏因为某

个存在勉强和平共处。

则·某个存在·灵乐呵呵的端着茶杯，他还在为这久违的团聚开心。

殷舒黎坐在左侧边的单人沙发上，与师徒三代针锋相对又诡异和谐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沉默摩挲杯沿，蓦地将茶杯轻轻一放。

咯哒。

“接下来怎么办。”

“去春芽寨。”则灵回答。

万蝶谷作为天地灵地，称作万药起源之地丝毫不为过。在万蝶谷中，灵药毒草不分时节、不分作用郁郁葱葱的混在一起旺盛生长。

在则灵年幼时，万蝶谷中心泉往南四里有一老梧桐树，万蝶谷存在多久它就存在了多久。

老梧桐树西边左侧往上数第三根枝桠上生长着一种寄生藤，对生肉质圆叶，味苦微甘，以秽气为食。

后来则灵的父亲发现了它，因它性喜阴，在夜晚格外活跃，起名月藤，编入万植谱。

则灵正是回去找这种藤蔓。

“师父，”则灵突然回身握住兰庭的手，“您要不要同我回去？”

当年兰庭自那对年轻夫妻手中接过则灵，便再也没有回去过。

吾家有儿初长成。

总该带回去给父母瞧瞧。

只是，兰庭自觉有愧。

他只是错眼一会儿没瞧，这孩子便受了天道为难，辞世千年，醒来之后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

兰庭反握住则灵的手。

那手枯瘦，冷的像铁。

他与天道打交道，当然知道如今的天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千年，不知降下了怎样的惩罚，让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变得畏畏缩缩，稍有风吹草动便心惊胆战。

“好。”兰庭温柔答应。

天道，待此间事了，我必扣门天外天，算总账！

“师父。”江渝不甘示弱，握住则灵另外一只手。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卖起乖来也是格外娴熟。

“师父又要丢下我了吗？”

殷舒黎深吸一口，啊，好浓的茶香。

则灵不出意料的心软，他想摸摸江渝的头，但是两只手都被握着，只能格外放软声音。

“当然不会，小六就跟着师父，谁也赶不走。”

忽然响起一阵电话铃声。兰庭四下找了找，从腰后掏出手机。

则灵从茶几上拿了一片芒果干。

对面说了几句话，兰庭站起身。

芒果干是兰庭自己做的，筋络有韧劲，则灵虎牙用力撕扯都没咬动。

兰庭放下手机，转头就看见自家徒弟牙上钉着个芒果干眼泪汪汪的可怜样子。

一时啼笑皆非，方才听坏消息带来的烦躁烟消云散。

“好了，别吃了，师父第一次做没掌握好火候，下次再做给你吃。”

兰庭丝毫不嫌弃则灵，把芒果干从他嘴里扣出来，递了杯茶。

则灵咕咚咕咚喝完，一抹嘴。

“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师父的眉毛下意识一皱，连呼吸都暂停了一瞬。

这是兰庭不愉快的表现。

“赵昇回来了。”兰庭刚刚舒展的眉眼再次缠上阴郁，“但他受伤了。”

殷舒黎心头一梗，这赵昇，怎么伤的这么是时候？

“既然消息都递到您这里来了，我们就走一趟吧。”则灵放下茶杯。

他对这赵昇有恶，不禁将他的所作所为往坏处想。受伤便受伤，还把消息递到局长面前来，总有几分做局嫌疑。

是从哪里听说了秽气一事？还是单纯不想动用灵力？

心中虽这样想着，则灵面上还是一副单纯好奇的小孩模样。

“师父师父，我们快去看看吧！”

兰庭知他，却不戳破，只是纵容：“走吧。”

·

“……赵主任伤得很重，全身骨折，颅内出血。”梁皎引着兰庭往里走，手里病历翻来，低声说着。

兰庭只是点头，全然没了对则灵的温和周全。

“神魂呢？”则灵小跳着插到梁皎和兰庭之间，问。

梁皎先看了兰庭一眼，看他没有表示，才轻声说：“神魂轻微撕裂，算不得严重，但棘手。”

殷舒黎不耐：“所以现在非但用不了他，还要找人救他？”

梁皎正要回答，兰庭出声：“还没到吗？”

梁皎愣了一下，加快脚步：“左转，第一个房间就是。”

医疗部总是安静的，走廊白瓷砖干净，阳光顺着病房对面那一排落地窗洒下来，通透极了。

一行人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的并不大，打开门那个本该躺着的人却坐的端正好整以暇的等待他们。

“局长。”慈祥老人笑得有些涩然，“劳驾。”

兰庭轻微一点头算是应过，他傲惯了，并没有来看病人的自觉，冷冷淡淡站在门口，等赵昇向他汇报。

“我很抱歉，没有完成任务。”赵昇低声下气，“那片山谷妖物丛生，它们虽没有灵智，却格外凶狠。”

仿佛守护山谷是刻在它们基因中的本能，哪怕枯败得不成样子，早已不复当年。

“没关系。”则灵笑眯眯。

赵昇这才把目光转移向这身上没有活人气息的青年。

这青年样貌典雅，鹤骨松姿，在兰庭身边确实一团孩子气。

“须弥山五代弟子，则灵。”则灵上前几步，手腕处依稀泄露红线影子。

红线绞结，蛇一般盘着则灵的手腕流转。

“我听闻您受缚天道，”则灵伸出手，鹤纹衣袖轻飘飘滑落到手肘，红线跃跃欲试向赵昇。

“我也一样！”

赵昇微不可见的一僵，手不动声色的往回收。

则灵笑，强硬的握上去。

赵昇惊慌失措甩手，怎么也挣脱不开。

红线蜿蜒着往赵昇手腕上爬，则灵眼眸沉沉盯着他看。

“好了。”兰庭伸来一只手抓住则灵的手腕，轻描淡写拍散红线，拢进自己手心。

“顽皮。”

则灵锐利的目光探究着触及兰庭避开的眼，不受控制的一软。

几不可闻的叹一口气。

罢了。

“我哪里有闹……”他不满的嘟囔。

殷舒黎顾不上其他，几步迈到床边，居高临下，异常焦急。

“赵主任，你现在还能”

他话还没说完，赵昇已经摇头。

“神魂撕裂很麻烦，抱歉，我现在只能静养不动。”

殷舒黎生的高大，面容线条太干脆，俊的逼人。以至于他站在赵昇床边稍微一驼背，就显出一种沉郁的危险。

赵昇些微被吓到。

“回来，闹什么。”兰庭语调不复温和，带着斥责。

殷舒黎握紧拳头，半晌，不甘退后。

兰庭连笑都欠奉，轻微一点头：“走了。”

赵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兰庭已经转身了——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这个素来被评“凉薄”的局长，全身心都在他身边青年的身上。

那个一见他，就试探他的青年。生着天真懵懂的一张脸，然而心思多得吓人。

须弥山五代弟子。

赵昇眼神阴郁不亚殷舒黎。

须弥山素来出天骄，各个都是翘楚。不出世则已，一出世必然引领一个时代。

真是，可恶。

好在，好在一切都要平等。天才即将成为过去。

这是属于所有人的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