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金鱼和气泡
我每次放假我哥都来接我住到酒店里。
他上大学之后再也不放心我自己住在赵远峰家,都要订个酒店,一晚上就五百块钱。
我说随便应付应付得了,就一天假。
我哥反驳说,就一天还不住好的。
我说那我寒暑假怎么办?
他说也住这,他有钱。
我哥不愿意我和赵远峰再见到哪怕一眼,为此可以全盘接受劳累和困苦。
我的安全被他看做他的安全,他靠我活着而活着。
我们是一体的,根在我这,他是无关紧要的支脉。
我深知这一点。
所以开始央求他留在酒店陪我住,好像我十四岁的时候。
而他,也像十八岁一样说,好吧。
我们睡的那张床很大,不知道有意无意我哥睡在最边上。
他说:“我睡觉不老实,别打扰你。”
呵,骗人,我知道他睡觉是什么样,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兔子。
但我只是笑笑点头。
他就会自以为安全。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有时候我想抓住那条绑着他脖子的绳子问问他,那样勒着的话会在他雪一样的脖子上印一条红痕,该多好看。
凌晨两点我凑过去亲他的时候不知道他是不是醒着的。
但他不可能一直装睡。
一模考试结束,我哥在门口迎着我。
他笑得很开心,问我考得怎么样。
我说挺好。
他点点头,“当当当”的亮给我一串钥匙,笑得露出那颗故作姿态的虎牙。
我盯着看,听他说他买了个房子。
二手房,小区挺老,五十平。
我可以不再在放假的时候住酒店,而是住我们俩的房子。
他把那串钥匙塞我手里跟我说,小涟,咱们现在去新家。
“你怎么从来没说过!”我缓过呆怔的时刻,一下抱住我哥,带着他跳起来,“你都没跟我说过!!”
他在大庭广众有点羞怯,笑着扒拉我说先回家先回家。
我岌岌可危的理智被大力拉扯变成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线。
我哥,我家。
我提议说去买点酒庆祝一下吧。
说一句话,就结成一片捕杀他的蛛网。
好啊。他揉我的脑袋答应。
我们没喝多少,我觉得这东西挺难喝,只为了霍洲。
只要一喝酒他就会变红,变成一只粉兔子。
他很白,遗传的,我也白,只是没有任何东西任何人能和他相比,我自己也不例外。
他洗澡的时候我就站在门口听着,等他出门被我吓一跳,头上没擦干的水珠一点点滴下来。
有些流在那条红绳上,好像油浇在一团火上,我看着它烧起来。
我被那样漂亮的东西吸引,冲他走过去,他往后退一点,神色有点紧张但故作轻松地说你去洗吧。
我?我要先救火才行。
所以我没有回答他,抓住他的小臂,探过头去,张了张嘴,一口咬在那条绳子上。
在我看来,这是比亲吻或者做爱更放荡的事情。
我哥全身都绷紧了,推了我一把,把头往一边偏过去。
我没有再克制我的呼吸,它就变得粗重起来,我另一只手悄悄的绕过去,顺着他柔韧的侧腰想要彻底禁锢住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看到他身上起火,被灼烧的却是我。
他有点惊,我从没这么明目张胆过,但谁叫我已经要被烧死了呢?
他总得救我。
我越来越近的要贴着他,被他身上洁净的香味吸引,松开嘴里的绳子,在他脖颈处舔吻。
我一声低过一声的叫他哥哥,带着难言的兴奋。
他不住的推我,可又不下死力,可能是怕弄痛我。
多可笑,我终于撕开伪装要做堂堂正正的恶鬼,他还担心我的安危。
我于是顺理成章的把这曲解成欲迎还拒,狠狠的叼住他的皮肉,含在嘴里吮吸。
“唔…”
我听见他的呻吟,这像是一个开启键。
我又开始耳鸣,是垂死患者终于尖叫的检测器,是我的宣判,我开始动手解他的衣服。
这超过了能够被霍洲自欺欺人的界限,我在尖刺的声音里听到他叫我。
“霍涟!”
霍涟是谁呢?不认识啊。
他如果要推开我一下就可以推开了不是吗?可他没有啊。
我这样想着就更肆无忌惮起来,把他彻底推到墙上,手顺着他的腰线一点点摸上去,很凉,还有些湿气。
霍洲腰很细,又韧,有一层薄薄的肌肉,在他买的廉价灯泡昏暗的灯光下,是莹莹的白。
我还盯着,视线却一晃,是他狠狠的用两只手抓着我摇晃。
我视线于是和他对上,看他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
我咧开一个笑,冲他指了指耳朵摆了摆手,“听不到,听不到啊哥。”
是真的,不是装的。
我在我哥面前变成一条金鱼,我哥搁着玻璃缸和我说话,那些话传到我耳边都泡了水,膨胀着爆炸。
我想他如果用指甲盖敲一敲,我就会为他吐出一串泡泡。
暧昧顷刻间扭曲成带着诡异的温馨,我从张牙舞爪的一只色鬼变成我哥的金鱼。
我哥没再说什么,只看着我叹了口气,找来一条被子裹抱着我睡觉。
事情变得有点糟糕。
我以为第二天早上我的听力就会恢复,但我还是在霍洲说话的时候只能无措的盯着他的嘴巴,然后等他说完更无辜的看他的眼睛。
霍洲意识到我还是听不到之后变得焦急。
他在纸上写:“怎么会听不到呢?昨天有碰到耳朵吗?”
我摇摇头。
“什么时候开始听不到的?”
我眨眨眼,还是如实回答:“昨天听到你叫我就开始耳鸣,后来脱你衣服的时候就感觉有水在灌,然后就听不见了。”
他听到一半就把眼睛转开不看我,从脖子开始变红,低头把纸折成好几折扔进垃圾桶就拉着我往外走。
我乖乖跟着他到了医院。
从耳鼻喉科检查完已经下午了,我哥拉着我出门买了个煎饼吃,坐在凳子上我看到诊断报告上写一切功能正常。
他捏着那张纸很用力,指尖泛着白。
我说哥你怎么不吃?
他看着我很慢的说:不饿。
然后是很牵强的一个笑容。
我更加肯定,我的不正常被暴露无遗。
其实这对我没什么坏处,我尽可以仗着它继续对霍洲行凶。
我低头嚼了嚼煎饼,抬头对他说:“可能我明天就好了。”
他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打:“之前也会有时候听不见吗?”
我斟酌着和盘托出的程度,我想让他心疼我却又不想他太难过。
我说偶尔吧。
“你能感觉到为什么吗?是因为”我看见他停了一下,“舅舅吗?”
我摇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不是?”他打字的时候,一滴水珠砸下去,在屏幕上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我看着他说:“不是。”
我把煎饼放到腿上,拿手帮他把眼泪擦干,又补充:“哥,我可能是天生的。”
“我天生就精神不正常,是个…”
我还没说完,他给了我一巴掌。
很轻,打完他又抱着我。
我不知道他哭没哭,应该是哭了吧,我们两个中间,他是那个负责流露痛苦的人。
最后还是去了精神科。
那个大夫和我哥说了什么完全不知道,但是又做了很多检查,还有很多题,可以标榜正常的答案很显然,我估量着弄虚作假。最后报告上写中度精神分裂。
其实我觉得我是没病的,我只是另一种程度的正常。
但霍洲对我的一切都谨小慎微。
最后我俩一人拎着一个袋子走回家。
他拿着我的药,我拿着他给我买的彩虹糖。
其实这些零食对我来说完全没什么吸引力,可在霍洲面前它们是一种快乐的印证。
我乐得霍洲觉得我快乐,特别在这种时候,会减少他分秒激增的负罪感。
他觉得我是因为他而倍受折磨。
其实不是,我挑出一颗红色的耍宝似的抛进自己嘴里。
回头冲霍洲露出一个无忧无虑的笑容。
我知道怎么样扮演最无辜、惹人怜爱的角色。
我天生坏种,见血封喉。
耳朵没好的两天我请假在家,哥哥也没有去兼职而是和我一起住在我们家。
白天我俩一起去买菜,晚上一起看无聊的电视节目。
他会假装像叫我吃饭一样的叫我吃药,但会在我咽下去那个白白的药片的时候说杯子上花纹还挺好看。
药有副作用,头会疼,而且时不时会让我陷入更深的抑郁。
我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喘不过气。
我甚至比之前更加严重,我用头使劲的磕在那堵裂纹满身的墙上。
像是被大力摇晃的鱼缸。
我太难受了,我向霍洲哭诉:“哥哥,我呼吸不了了,我又变成金鱼了吗?”
霍洲不知所措,只能把手垫在墙上挡着。我就一头撞到一团云朵里。
我一点也不会怪他,他只是太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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