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你好这位姑娘，看见我弟他生的茶杯了吗

“能跑多远......”

江风吹得她夜里散下来的头发胡乱地飘散着，飞到眼前拍到脸上。林荔伸手把它们随便理了理，反手用腕上的珠串扎了个低马尾。

“茶杯——茶杯——茶啊呸！呸呸呸！”

刘海飘进嘴里了，林荔用大拇指抹了抹嘴角，这个长度的头发真的尴尬极了，扎也扎不上去，遮嘛遮挡视线。有什么办法咯，谁叫她假期里心血来潮就两刀咵咵剪了呢。

都是自作孽呗。

江边的大多部分还在建设中，总体而言还是很空旷宽敞的，茶杯再跑能往哪儿去，除非跑人家家里去......

“唉——”林荔捋了捋有点粘成一缕一缕的头发，最近怎么老叹气啊。

亏她之前还专门给茶杯捋钱出来买罐头。

据说宠物走丢了基本就很难找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沿江，过桥，中间还鼓起勇气问了几个路人，得到的无一例外是否认的回答，在被几个人应激似地用戒备的目光答复之后，林荔就彻底的放弃了询问。哪想到绕了一圈除了翻垃圾桶钻车底的流浪猫看也看不到茶杯那独特的影子，她心口都发起紧来，绷得死死的，想想不会是真的给猫贩子掳走了吧。

腿部肌肉都发酸起来，林荔每停一下都要敲着鞋跟，手指尖的甲沟又痛又痒，于是她又不停地去掐。手机举起又放下，电话将拨未拨，消息发出去又撤回来，她默念着还是别打扰人家了但又清楚自己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根本没可能。

能怎么办，出了门接的自然就是军令状。

再说她又不是没感情的生物，茶杯当初咋到的家还得问她一声，真丢了谁也别抢在她前边哭。

就是，她想道，感觉眼眶发热，连着鼻梁酸成一片，复习也没复习好，明天肯定要砸，这一下茶杯又丢了，最后挨批的肯定还是自己。

“烦死了，”林荔吸了一下鼻子，“都什么事啊。”

扶着栏杆站了会儿，倒是没有抽泣声，林荔深深地呼吸了两口，肩膀带着身体一起随着呼吸起伏，攥着衣领抹了抹脸上留下的泪痕，再咬住嘴唇将眼里残留的一点泪花生咽下去。

再找一圈试试，她缓了缓想道，活动了一下关节正打算行动，却一下子顿住了。

后背被人轻轻戳了戳。

“你好，”那人小心翼翼地试探，“额，你是在找猫吗？”

声音清脆，很悦耳，略带着点中性的厚度。林荔可以感觉到那人就站在自己身后，立定站着，一动不动。

“那个，你没事吧？”

林荔还是不说话。那人也不说话了，静静地站在她后边等着。

“谢谢。”一开口听见自己还是有浓重的鼻音，林荔尴尬地吸了下鼻子。

“道谢干嘛？”那人带着笑音，“我就是抱不住这猫，刚才还好好的这就突然往你这边跑，差点就给我拐回去了，但我家又不让我——咦？”

面前的女孩睁着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猫眼，和她怀里拖着的那只银灰色大猫一起直勾勾地盯着林荔，满面无辜相。

林荔也眨眨眼，混着已经变得轻微的鼻音含糊道：“茶杯？”

那快有一米长的银虎大猫不动声色，随后软软地“喵”了一声。

反差之大令人痛心疾首。

茶杯又喵了一声，女孩松手，他就跳下来，轻快地漫步到林荔脚边，甚至颇为自然地蹭了蹭。

丝毫没有半点觉悟之心。

女孩看着那撒泼打滚的威武大猫眨眨眼。“你管这玩意儿叫茶杯？”

“......相信我，”林荔抿起一个微笑，“他刚到的时候真的只是个茶杯。”

抬起头，她的注意力才放到了女孩的长相上——从刚刚第一眼就注意到的漂亮猫眼，到点缀着路灯碎光被束起在脑后深棕色蓬松发丝，脸型稍长但面颊又不显得瘦，简单的短袖运动衣，和一双同品牌的运动鞋。她的两只手不自然地绞在一起，腼腆地扬了扬唇角，猫猫眼也弯弯的。

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漂亮，但莫名有一种强烈的吸引力。

就像是......林荔思索着合适的形容词，猫一样。

而且好可爱。

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既视感。林荔微微眯了眯眼，总觉得面前的女孩莫名的熟悉。

“嗯，那个，你住在这一片吗？”那女孩有点拘谨地问，手上尴尬地比划着。

“毕竟这也比较远......我是说，没怎么看到过这只猫......茶杯是吗？”

到底为啥要叫茶杯啊，要她起一定叫煎饼果子。林荔默默咬了一下下唇，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我住那边，江月轩，有点距离的。”她朝着大致的方向随手一指，“我弟没看好，他溜出来的。顺带一提这名字他起的。”

“哦哦，额，挺好的。”女孩似乎挠了挠耳后，“那个，对，我就是在公园里散步嘛，然后就看见他在到处走，就。我平时也挺喜欢猫的，然后就是知道这只一看就是家里跑出来的。”

“我见到猫会有点激动，就先抱上了，想着等人来了我再还给人家。嘿嘿。”

憨憨的气息扑面而来，有点呆，但挺可爱。

不过这么一说也是，气归气，缅因不都还蛮聪明的嘛，平时院子里溜达溜达算了，怎么这回跑这么远......

林荔眉头一皱，瞪了那撒娇小虎一眼，不会是渣猫外边有人了吧......?

“那个，额时间也不早了，我......回去了？”

“啊好。”林荔从怔愣中反应过来。女孩朝他摆摆手说了声“拜拜”，又看了茶杯一眼，转身欲走。

“等一下。”

女孩脚步顿住，一双猫眼疑惑地望过来。

“留个名字吧，认识一下，我是林荔。”林荔桃花眼弯弯，暖暖地笑着。

那女孩在原地发呆了一会儿没说话，忽而嫣然一笑，答：“好吧。”

“我叫宁楚灵，”她轻快地小跳两步向后退去，“明天见！”

那女孩报了名字也就一路小跑着离开了，生怕给逮着似的。林荔到没那个心思去来一波她逃她追，转身拎着那快有她半人长的猫条往回走去。回到江月轩空荡荡的房子就把那茶杯扔给自己那年幼无知的弟弟，走之前还不忘连人带猫噼里啪啦训上一顿。

再打车回上沿的出租屋天早就晚得一塌糊涂，上沿这地方更是连路过生物都稀罕见着。念着第二天还是要考试，林荔觉得还是休息好了更重要，卷子一收也就打算洗洗倒头睡。虽然多半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她莫名又想起宁楚灵走时说的是明天见，想想又觉得两个人又不认识没见过大抵是顺口一说，还是没必要想这么多。

自己当时问她名字是想干嘛？好像下意识就问了，就像感觉两人还会再见一样，明明自己没有主动问名字的习惯。她又翻了个身，想道也就捡猫之缘，萍水相逢还能再见不成？

翻来覆去最后她还是慢慢睡了过去。清晨迷迷糊糊中林荔又按灭了三次闹钟，等脑内应急系统强制唤醒她的时候时钟早已过半。

“咳咳，林荔啊，”班主任撑着讲台，目光追随着踏着刚刚响起的铃声踏入教室后门的少女。后者挺胸抬头，面上带笑，一边抬头回应班主任的注目。“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林荔“嘿嘿”一笑，霹雳哐啷地把椅子搬下来坐好。其他同学都低着头各复习各的。

“7点多了喂。”

班主任是个身材不高的青年女人，扎着低马尾面上戴着副树脂拼接的金属眼镜，款式有点老气。她的肩膀宽出来显得脖子短，可往讲台上那么一站却硬生生起来一股不小的气势。就是乔宇这种血条厚防御高的人也得缩一缩脖子。

“啊哈哈，那个夏老师啊，考试是9点，关校门是7点半，今天也没早自习，”林荔瞟见乔宇给她竖了个大拇哥过来，“睡足一点好发挥啊。”

班主任抿唇不语，眼珠往上一转，不再管她。

前座传来同学见缝插针聊天的声音。

“我你知道今天刚好考试吗？”

“我真不知道啊！”

声音好像有点熟，但林荔只是径直坐下。第一场还是考语文，林荔却直接拿出理科错题看，冯小艺在她前边不停比划着小动作让她看前边。

“班班，班班，她来了真的来了！”冯小艺激动地吸着气小声喊她，双手竖着食指一抖一抖地指着她的前座。

刚从后门走进来只看见前座有个人，冯小艺倒是激动，林荔这才有意识抬头去看这个有史以来最幸运的转学生的长相。而在冯小艺强烈的示意和林荔以身作则的优秀表现驱使之下，那人也偏头回眸——

蓬松的深棕色头发，略带雀斑的面颊，和一双琥珀色猫眼。

？

林荔咬住下唇眨眨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对面懵懂的眼神中歪头露出一个倾斜的笑容。

你看呐，这就是“明天见”啊。

牙有点痒。

“哟，这位同学，你来的不巧了。”林荔往椅背上靠过去，手上悠悠地晃着笔。语气幽深得很，秋老虎，宁楚灵听着还是打了个寒战。那人高深莫测地说了下去，“早知我们今天要考试，你就不来了。”

宁楚灵一听这话就不明白，脑壳发疼。

怎么这年头不当谜语人很困难吗，说话都好生麻烦！古人有云：“多说多错”，眼下便作个“一问三不知”罢！

“你在说啥？啥意思？我不知道今天要考试啊？”宁楚灵头一歪，眼一瞪，满脑袋雾水。

林荔不怀好意，含笑弯眼直摇头：“不说啥，不说啥。”

那边冯小艺却坐不住，支着下巴咬着手就探过来，探头探脑的，好奇得很。

饶是坐在边上的同学，哪里听不出来两人对话语气阴阳得很。

乔宇拍拍冯小艺的肩膀，眼睛直往林荔这边瞧：“诶她俩是不是认识啊？”

冯小艺翻他个白眼，一把把人推开：“我哪知道。”

乔宇皱眉后仰，“啧啧啧”地摸了摸下巴，成功换来亲爱的老班长一个死鱼眼。

“诶不是啊老班，别这么看我呐。”乔宇咧嘴嘻嘻笑着，“诶老班你不知道啊，你们俩刚刚就差来个‘是你’——老班你看不看电视剧啊，哦呦，整一个偶像剧氛围。”

林荔不回答，但也不瞪他，只有下巴抬了抬示意他桌上的资料。”不看了？语文有把握？”

“啧，桀，没有，”乔宇装着不在乎的模样自信扬头，但没三秒又垮下来重重一点，“诶呀老班呐你是知道我的，我语文哪里还有救啊？”

“那你好好复习。”乔宇“哦”了一声还是低头去看资料了，林荔看着刚才无从插口于是默默转回去的宁楚灵，迟疑地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前面人的肩胛骨。

宁楚灵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懵懵的。

林荔莫名想起茶杯刚到家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神情。

“书拿来，”林荔向她伸手示意，“给你点几个点，不客气，新生关怀。”

班主任在黑板上写下考试时间和考场寄语，学生抱着笔袋熙熙攘攘地进出来往，都向着自己的考场方向去。林荔把考场分布表往班级前边一贴，一看宁楚灵还真被排在化学实验室二550号位，想着这学校也是够狠呐，更加觉得宁楚灵这是小猫掉进泥坑，蚂蚁窝遭水淹，蚊子遇上电蚊拍。

唉，咋这么想不开来一中呢。

她自己是走得不急，一考场就在隔壁，同学走之前都跟她打个招呼，活脱脱一大门神，考试吉祥物。

一个微胖的女孩张嘴向她打招呼，椭圆的嘴型笑得有点奇怪，林荔朝她笑着招招手。

“老班，你会为我加油吗？”胖女孩用模糊的眼瞳看着她问。

林荔莞尔，轻轻拍拍她微驼的背：“加油，我把好运给你，好好考，一定会有进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