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6你还我的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边的月亮被遮了大半，已经彻底看不清路。沈珉盯着那半轮月亮看了一阵，心里无端生出一股茫然。

他站了整整一晚，直到手机响个不停，吵得人烦躁，沈珉索性关了机。腿已经站得麻木，跺了跺脚，往家走去。

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本颇为厚重的书，沈珉习惯性躲了一下，在门关换鞋。

沈父一刻不停地骂着：“废物！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今天早上要回A城！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我问你，你是不是去找江家那小子了？！”

沈珉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没有，去网吧了……”

外头蝉鸣聒噪，吱吱地叫个不停，这个暑假放得有些久了。

江亦随意地盘着腿坐在地板上，嘴里还叼着跟冰棍。昨晚的事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却始终有点道不明的意味。

墙上挂着的时钟滴答响着，过了许久，江亦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管他是一时冲动还是蓄谋已久，亲都亲了那不得对自己负责？

江亦豁然开朗，急忙起身，拉开门又觉得自己这一身有点太随意，于是回房间磨蹭了还一会儿才出门。

原本他们两家是挨在一起的，但因为江亦这两天住在了奶奶家，离那边有些距离。江亦有些紧张，自行车骑得飞快，不过五分钟就到了沈珉家门口。

与往日不同的是，沈珉家门窗紧闭，没有一点声音，往常这个时候，他们父子应该在吵架的。

江亦敲了敲门，无人回应，等了一会儿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动静。江亦这才开始慌张起来，一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心中越来越不安，像是感应到什么，有些颤抖着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空号。

这下子江亦的脑子才是空了，又给他发了几条消息，回应他的只有几个红色感叹号。

沈珉消失了，没有给他任何暗示与提醒，就这样毫无预兆，突兀地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个令人遐想的鼻尖吻……

江亦气得差点把手机砸了，狠狠地拍了几下门，眼眶泛红，嘴里吐出一句：“你他妈的……居然敢跑……”

少年的悸动起始于夏，现在是第四年的夏天。可是八月了，夏天该结束了。

江亦在家窝了两天，郁闷到整天整夜地刷题，活脱脱一副死鬼模样。

叶笙见到他时，只觉得他浑身散发着黑气——想砍人的黑气。

“你失恋了这么颓废？”

“放屁。”江亦抹了把脸，又说：“沈珉走了。”语气有些哀怨。

“走了？去哪儿？他居然没带你？”

“消失了！他们一家人都离开了，也联系不上他。”

叶笙有些恍惚：“真走了？那小子疯了吧……”

“谁知道……”江亦咬了咬牙：“别再让我看见他，否则一定踹死他。”

时间转回来，此刻已经是晚上，两人都躺在床上静谧无声，窗外孜孜不倦地刮着冷风，黑暗的房间平添一丝诡异。

江亦想起往事情绪有些低落，他转过身望着沈珉，眼前是模糊的一片，他不确定沈珉有没有睡着。

“沈珉，你为什么要亲我。”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其实江亦说完这句话很快就后悔了，他分不清自己现在和沈珉是什么关系。从前他们是知心交底的朋友，可现在他的位置尴尬又好笑，他似乎没有立场去问这些事。

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一刻不停。江亦听着声音快要睡着，兀然听见一声轻语：“我喜欢你。因为我喜欢你。”

江亦睁开眼睛，愣了一会儿，腾地一下坐起来呼吸骤然停滞了一瞬。他喉头哽塞，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喜欢吗？那为什么要丢下他一个人，不声不响，就这么消失了？

沈珉也坐了起来，两人相视对望。其实他一直没睡着，江亦问的那句话他听得很清楚。可他不敢回答。那么不寻常地、令人无法接受的心意，他无法坦率地宣之于口，特别是在当初江亦落荒而逃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喜欢似乎不是那么正常。

他是胆小鬼，他不敢再经历一次那样的场景了。可江亦的语气像细细麻麻的针，不轻不重地扎在心上，不痛，却令人伤怀。

江亦的语气太悲伤了，所以他衡量许久，终是舍不得江亦困在那个不愉快的夜晚。他说出那句藏了很久的话，明明只是动动嘴很轻易就能说出来的几个字，却在他心里填满了两年的空缺。

喜欢你，一句随意又珍重的表白。

江亦走到他床边，低头看着他。沈珉也抬头，在这漆黑的夜里，沈珉却清楚地看到江亦眼中的水光。沈珉突然就不敢看他了，这么好的一个人，总是被他惹哭。

江亦声音很轻：“那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你说过不会放弃我的。你食言了。”

风声渐息，一切又归于平静，只剩室内两人呼吸交织。沈珉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试探地用食指勾了勾江亦的手指。

这人的手有点太冰了。江亦始终没再说话，沈珉又勾了勾，小声道歉：“对不起。”

回应他的还是沉默。他放下手，缓缓侧过头，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江亦终于开口：“我是不是该还你点什么。”

沈珉往后仰了仰，脑海里闪过江亦揍人的画面，还有雪地里他踹的那一脚。沈珉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在记忆的作用下有点隐隐作痛。沈珉闭了闭眼：“你还吧。”

江亦轻笑一声：“那你把眼睛闭好了。”

沈珉等了许久，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刚睁开眼，鼻尖蓦然传来一丝温热。就像当初在巷子里他对江亦那样，江亦也蒙住他的眼：“别看。”

鼻尖的触感久久不散，沈珉不自觉吞咽了下，浑身都有些发烫。江亦的吻在鼻尖停留许久，随后又落在沈珉的下巴、锁骨，然后又停留在喉结。

绵密的吻使沈珉有些恍惚迷离，下意识喊他的名字：“江亦……”

短短的一分钟，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江亦撤回手，往后退了两步。两人都有些呼吸不稳，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沈珉觉得整个室内都屯着热气。

江亦倒回床上，手背搭上眼睛，气息微喘。大概是紧张的。

沈珉懵得不行，眼里有些水雾，愣了许久才说出一句：“你还我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