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入冬后，白荆更忙了，有时候太晚了，还要许嘉接他。

他有一个从小就想完成的研究，但是靠他自己没办法做下去，只能借助导师和林强的帮助。

代价就是他帮导师干更多的活，如果有其他时间，才能指导他一些。

和平常一样的某个夜晚，许嘉突然打来电话。

“怎么了？”白荆问。

许嘉知道白荆最近很忙，有事也基本是发消息，白荆察觉反常，特意去楼道里接听。

电流声持续了很久，许嘉微弱的声音才传递到白荆耳中，“小宝，助听器没电了，我晚一点回去。”

白荆听到这话立马给许嘉敲字发过去，【在饭店吗？】

“嗯。”过了一会儿，许嘉说。

【好，你在饭店等我，我接你。】白荆说完挂了电话。

“老师，我家里有急事，不好意思啊，我明天早上把计算书交给您。”白荆拿了外套往外跑。

林强追上来，“我送你吧。”

“不用了。”白荆说。

“因为你室友？”林强知道他在这边没亲人。

“是。”白荆坚定的往外走。

他在学校门口打了车，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许嘉身边。

许嘉在停放电瓶车的车棚坐着，盯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发愣。

白荆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他跑来，紧紧地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说，“带你回家了。”

白荆实在太了解许嘉，他太知道许嘉哪里最柔软，哪里最容易受伤，这样一个帮他舔舐伤口的人，许嘉怎么会不沦陷呢。

白荆强行取走许嘉紧紧攥着的手机，把他潮湿冰冷的手放在自己怀里搓热。

许嘉很久回不过神，目光呆滞，若不是白荆正抱着他，感受着他被冷风吹透的身体和剧烈跳动的心脏，任谁也看不出他正经历着怎样的恐惧。白荆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过了大概一刻钟，许嘉终于慢慢攥紧了他的手。

白荆欣慰地笑了笑，拉着许嘉在后座坐下，骑电瓶车载他回家。

寒风凛冽刺骨，许嘉逐渐放松，裹着外套给白荆挡风。

到了熟悉的环境，许嘉终于变得生龙活虎，先倒满满一杯热水，给白荆捂手，等水温降低，他自己再喝下去。

白荆从进家门就开始鼓捣助听器，换上电池自己试了又试，确认能出声才给许嘉戴上。

两人吃了一顿热乎乎的热面汤，饭后，许嘉收拾厨房，白荆因为明天要交数据在客厅办公。

许嘉收拾好厨房，拿了一本菜谱在白荆身边坐下。

屋里暖气开的足，玻璃窗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水汽，许嘉放下书本去到窗边，看着窗外的街道上依旧灯火辉煌，在他背后，白荆戴着无边框的近视镜，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屏幕，许嘉仰着头，转动了一圈脖子，缓解一天的疲惫。

真实而又平庸，像无数普通人一样，每日忙忙碌碌为了生计奔波，回到家里，有一个可以拥抱的人。

许嘉低着头自嘲般的笑了笑，怎么又做上美梦了。

“许嘉，给我拿个可乐。”白荆头都没抬，他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了，家里又没咖啡，只好喝点冰可乐清醒一下。

许嘉拿着可乐走到他面前，“有奖励吗？”

“一巴掌要吗？”许嘉瞥他一眼，抢过可乐灌了一大口，“唉，今天要到凌晨了……”

许嘉从他身旁坐下，“那我学个新菜一会儿当宵夜。”

白荆完成任务后，才有空到来到厨房，他打开推拉门，香气扑面而来，白荆从后面拍了一下许嘉的屁股，许嘉吓了一跳。

“你想什么呢？”白荆不解地问。

许嘉早就困的睁不开眼，正强打着精神陪白荆。

“尝尝。”许嘉把盘子塞给他。

上面放着几个精致的小熊点心，白荆吃了一个，酥酥脆脆的，忍不住又拿了一个。

许嘉做的吃的很可口，不管是中式西式，高中时他经常偷偷给白荆带各种小吃，最后白荆才知道都是他自己做的。

“谁要能嫁给你，可享福了。”白荆边吃边嘟囔着。

许嘉装作没听见，从他身边走过，去冲了个澡躺上床。

许嘉刚睡着，白荆从地上跳上来，哆哆嗦嗦的掀开许嘉的被子钻进去。

他习惯的将冰凉的手脚塞在许嘉身下取暖。

许嘉比较喜欢运动，火力旺盛，尤其冬天更像个大火炉一样，相对比起来，白荆就弱了很多，他从来不参加任何活动，像老年人一样生活。

许嘉被凉的一颤，轻轻的把冰块似的白荆搂在怀里。

许嘉是个正儿八经的打工人，晚上有多困，白天就有多累，而且他很少会休假，他是饭店很重要的存在，以前拼命干活是因为缺钱，现在是老板不放他休息。

陈锋一直也没学出个样子，不过许嘉还是很尽心的，他倒是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替代。

许嘉并不是因为没读完高中或者没钱才做这行，而是他真的热爱这个行业。

他也很庆幸，拜师学艺的那几年，对得起师傅也对得起自己。

就算有一天真的会被替代，也没什么值得难过的，该付出的努力他一样也没懈怠过。

为了挣钱是肯定的，谁都不是为了做公益才工作，但是否喜爱自己的工作，又是另一回事了。

白荆的研究进行的很顺利，现在他需要一边做研究一边拉投资方，不过他不太善于交际，所以后者一直搁置。

他在家里也不容易查资料，就每天到学校图书馆。

那天他特意坐公交车路过许嘉工作的饭店，下了车。

他在外面站了半个小时，幸亏陈锋倒垃圾看见了他，否则他就会被冻成冰雕。

“荆哥，你怎么不进去啊？”陈锋拉着他往里走。

在饭店门口，白荆停下来，“许嘉干活呢吗？”

“嗯，快完了，那我叫他。”陈锋说着往屋里跑。

许嘉知道白荆来了匆忙跑出来，先带他进屋。

“我从学校回来，坐公交路过，想跟你一起回。”白荆解释。

许嘉笑了笑，“行，等我一会儿。”

许嘉给他灌了个热水袋让他抱着，才去忙剩下的事。

白荆来这受冻的原因和目的很简单，心里有事的时候，许嘉在的地方会让他安心。

许嘉换了衣服出来时，白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许嘉摸了摸白荆的手，热乎的。

“走啦。”许嘉说。

白荆睡眼惺忪地抬起头，跟在许嘉后面走。

白荆在电瓶车后座上，抱着许嘉瑟瑟发抖，冻的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到家之后白荆立马脱下鞋子扔下书包，手脚并用的贴在暖气片上。

许嘉自己倒了杯热水喝，又给白荆晾了一杯。

“我奶住院了。”白荆突然开口。

“怎么了？”许嘉紧张的声调都变了。

白荆的爷爷奶奶是最疼白荆的。

“我爸没说，就让我回去看看。”白荆低声说。

“什么时候去？”许嘉问。

“明天。”白荆说。

“我跟你去看看，要是没什么大事，我再回来。”许嘉想了想后说。

别看白荆现在说出来没什么，但他一定是自己消化了很久，才能这么轻松的告诉他。

“你不上班吗？”白荆问。

“明天请假，没什么事我就回来了。”许嘉说。

“嗯。”白荆点头。

白荆盯着窗外沿途的风景发呆，没有一次回家之路如此复杂。

每一年他跟许嘉都会在年后回老家几天，看看那个地方最牵挂的爷爷奶奶。

白荆到了住院楼门口，碰见了白野，“哥，你快走吧，我爸想让你给奶出医药费。”

白荆拧着眉，半晌，他抬手摸了摸白野的肩膀，“奶在哪呢？”

白野这才带着白荆往里走。

白奶奶干农活的时候摔了一觉，肋骨挫伤，有点发炎才送来的医院。

才刚输上液，白父就给白荆打电话让他来。

“你奶奶这么疼你，给他缴个医药费不过分吧……”白父将他拦在病房门口。

白荆冷笑出声，“她不疼你吗？”

许嘉跟着白荆身后进去，白奶奶躺在床上，见他进来眼看着精神起来。

“奶，怎么了？”白荆放轻了声音，半跪在床边问。

“没事，你们都挺忙的，叫你们干什么啊。”奶奶说。

“再忙也得休息啊……”许嘉笑呵呵道。

白奶奶跟白荆聊了很久，回忆起很多小时候的事，许嘉在一旁听得咯咯笑。

他挺喜欢了解白荆身上发生的故事，不管好的坏的，都会有一种再次寻得宝藏的感觉。

白奶奶睡着之后，白荆跟许嘉悄悄出门，门外早已没了他父母的身影。

“你家的事我……我插不上嘴，卡不是在书包里吗？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要是烦，就不跟你爸妈掰扯了，这钱咱出了。我看奶奶没什么事，我就请了一天假，我就先回了，行吗？”许嘉斟酌道。

“你什么时候走？”白荆问。

“我买夜里的票，明天早上直接上班了，行不？”许嘉笑着问。

他知道白荆心情不好，故意逗他。

“夜里没有票了……”白荆说。

“我站着就行。”许嘉笑呵呵道。

“嗯……”白荆勉强点头。

“我看奶奶精神这么好，肯定没事，别担心。”许嘉勾起白荆的一根手指摩挲。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