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傍晚，白荆窝在沙发里看书，许嘉打着电话进门。

他听了一耳朵，应该是许柒，两人说说笑笑还挺高兴。

许嘉按了免提键后，拿着手机去了厨房。

饭店剩了点排骨，明天也不能用了，许嘉拿回来打算给白荆做个汤。

白荆听着厨房安静了，快速跑进去八卦，“你要去看小柒了？”

“嗯。”许嘉显而易见的高兴，“你听见了？”

“你开那么大声我很难听不见吧。”白荆说。

“快一年没见他了。”许嘉喃喃自语。

白荆喝掉最后一口汤，擦了擦嘴，“看在你做这么好喝的汤的份上，我陪你一起去看小柒啊？”

“好啊。”许嘉笑道。

周末一个万里无云的下午，许嘉带上自己做的丸子汤，跟白荆踏上行程。

他跟白荆商量了很久，给许柒带一个什么礼物，想到他现在什么都不缺，就决定自己做点吃的带过去。

下了车之后，白荆看到许嘉一脸严肃认真，活跃了下气氛，“看你弟怎么板着脸？”

许嘉愣了一会儿，扯出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

白荆心里一疼，扣住了许嘉的手，“你紧张什么呀？”

许嘉盯着十指紧扣的一双手看了半晌，“不知道。”

白荆偏过头，许嘉棱角分明的侧脸被阳光照射着，浓密的睫毛下盖着一双深褐色的眼眸，紧紧地抿着嘴巴，无不彰显他的紧张。

“小柒……”白荆冲马路对面挥手。

许嘉在看到许柒的那一刻，由衷的笑起来，他摸着许柒的肩膀，“长高了这么多啊。”

“荆哥，你怎么还这么好看啊。”许柒笑着说。

许柒和许嘉的性格不太一样，许柒没受那么多苦，相处起来比许嘉讨喜。

白荆跟他说话时都忍不住温柔了几分。

许柒带他们到附近的餐厅吃饭，从许嘉拿出他做的丸子汤后，许柒就没再吃过别的。

“哥，你做的饭还是这么好吃，小时候我就最爱吃。”许柒边吃边说。

白荆跟许柒的共同话题更多一些，大概是围绕着学习这方面，许嘉插不上话的时候会很认真地听。

聊了几个小时，临近告别时，许柒掏出一袋子药盒。

“哥，你能帮我买几瓶药吗？”许柒问。

白荆瞥了一眼药上的文字，锁紧了眉。

“你怎么了？这是什么药啊？”许嘉问。

“哥，你就去帮我买吧，有时间再给我送一次，谢谢哥。”许柒说着背上书包跑了。

许嘉要结账时才知道许柒已经付过钱了。

白荆从口袋里掏出一种，“这是治疗精神方面的药。”

“什么意思？”许嘉问。

白荆在路上给他普及了一遍，又在手机上帮他查。

“具体的病不能确定，但肯定是精神类的疾病。”白荆说，“你问问你哥呢？”

许嘉心里七上八下的，即使白荆再耐心的解释，他都听不太懂。

这种病很抽象，不像感冒发烧那样具体。

许嘉拿着药盒想了很久，还是拨出了那个很久没有打过的电话号码。

“我是许嘉。”许嘉说。

“怎么了？”许戈问。

“我想问问小柒生病了吗？”许嘉问。

“去看他了？”许戈没回答，接着问道。

“嗯……他病了吗？”许嘉问道。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在哪呢？”许戈问。

许嘉犹豫着没说话，白荆给他一个眼神，许嘉才报了自己的地址。

许戈没约定时间，到这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他上楼之前问了一下许嘉是否方便，确定不打扰才乘上电梯。

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许戈和白荆没见过面，但是许戈知道这个人。

“嗯……许嘉在沏茶……”白荆说。

许戈公式化的笑了笑，“打扰了。”

他们三兄弟长得一点都不像，也难怪，毕竟是三种环境下长大的人。

许嘉把茶杯推到许戈面前，“先喝水吧。”

“我回避一下吧。”白荆说着要站起来。

许嘉忙拉住他的手，“别。”

白荆握住他仍在颤抖的指尖，坐在了旁边。

“半年前，小柒查出抑郁症，那段时间他很抗拒上学，也不见我跟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门，脾气暴，动不动就摔东西，后来，妈提出带他去医院。”许戈说。

他语气里的平静让白荆觉得浑身发冷，不由得往许嘉身上靠。

“做了很多检查，最后才到精神科，这些药他一直在吃，按时检查，医生说已经基本控制住了，药家里还有的，而且给他带了很多，怎么突然让你给买呢？”许戈问。

“他生病为什么不告诉我？”许嘉冷声问。

白荆靠在他身边那么近，似乎有冰霜贴过来，他抬起头，看着那个冷着脸的人觉得陌生。

“你在质问我？”许戈反问。

“我就质问你怎么了？你那套用在我身上没用，你管不着我！”许嘉突然坐起来，指着许戈说。

“没教养！”许戈拍掉他的手。

“教养？我既没人教也没人养，怎么有的了教养啊！”要不是白荆拦着，许嘉都能冲上去给对方两巴掌。

“告诉你能怎么样，你能把他接到身边吗，你能给他看病吗？”许戈一针见血。

许嘉默不作声。

“我车里有药，你方便给他送过去吗？”许戈问。

“你连药都给他送不了了？”许嘉反问。

“他不是让你给买吗？我想着尊重他的意思。”许戈解释。

许嘉默认了，他找了一个不算太忙的晚上，给许柒送过去。

许柒笑着道谢，递给许嘉一个礼盒。

礼盒被保鲜膜缠的很严实，许嘉接过来沉甸甸的。

“哥，年后就是你生日了，咱俩也没机会再见面，提前给你，一定要生日那天再打开啊。”许柒嘱咐道。

许嘉没心思想什么生日礼物，他担忧的看着许柒，什么都没说，许戈说了，不要给他太大的心理压力。

许嘉不了解许柒的病情，而且他跟许柒中间夹着他妈和他哥，他确实没有任何办法。

不过他给许柒打电话的频率变高了，也会经常留意起这个病。

家里的氛围很低沉，许嘉总会跟白荆探讨起这个病，时间久了，白荆也很烦。

他现在回家比许嘉还要晚。

林强如果有项目，他就会搁下自己的事去赚钱，跟林强一起吃个晚饭，再河边散散步，到睡觉的时间再回去。

白荆几次进家门，见到的都是许嘉坐在沙发上，拿白荆的平板电脑查东西。

白荆的平板上全是那些消极的推送，他很烦躁，在某个夜晚，终于忍不住爆发。

“你有完吗？这些东西你越看越多，跟你说了多少次，许柒已经看过医生了，他在治病了，你查这些有用吗？网上都是骗人的还要我怎么说，你看看你把我平板弄的，我打开之后全特么抑郁症！”白荆把平板抢过来仍在沙发上。

平板电脑从沙发上弹起两个来回，掉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许嘉捡起来，手上反复摸着磕坏了的一个小角。

他只是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

许嘉从小要操心的事就很多，造就他心思重，想得多，又极为敏感。

“好。”许嘉简单的回复后，再也没动过白荆的平板。

日子好像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凡事白荆在家的时候，没有听到许嘉提起一句关于许柒的事。

殊不知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正卷着波涛汹涌的巨浪。

许嘉这几天回来屋里都是漆黑的，这天他没开灯，站在窗边往外看，不知道站了多久，视野里出现了一个蹦蹦跳跳的小脑袋瓜。

视线慢慢模糊起来，许嘉抬起手在眼泪掉落之前抹了一把眼睛。

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失。

感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门就被打开了，白荆顺手开灯，窗户边的许嘉把他吓一跳。

“你怎么不开灯啊，吓死我了。”白荆把书包放下走过来。

“冷吗？”许嘉问。

“你哭了？怎么有鼻音啊？”白荆说。

“吹风了。”许嘉解释。

白荆攥着许嘉的胳膊，“想许柒的事呢？”

许嘉没回答他的问题，“喝奶茶么？”

“其实许柒……”白荆刚开口，许嘉已从他身边走过。

白荆顿时火冒三丈，追着许嘉后面不停地输出，“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觉得你怎么才能好受，你告诉我，我去做，每天闷闷不乐的我真懒得看你！”

“我现在就想给你做一杯奶茶喝。”许嘉无比真挚地说。

“我那天话说重了，我道歉……”白荆伸直了胳膊从许嘉腋下穿过去，抱住了他。

许嘉这样情绪极其低落的时候还没有过，其实白荆是有点不知所措的。

许嘉将下巴搁在白荆的肩膀上，含着的眼泪怎么都收不回去，最终还是落下来，掉在白荆的毛衣上。

看到白荆跟别人那么高兴，突然就觉得自己失去让白荆快乐的能力了。

许嘉在白荆衣服上蹭了又蹭，然后抬起脸来勉强地笑出来，“不是说发泄过就好了吗？我好了。”

他转过身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白荆盯着他说不出话。

在白荆离开后，许嘉默默的擦掉眼泪，尝了一口奶茶，又苦又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