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chapter16绝望

“我去！我可怜的老程啊！真是气死我了，怎么会有那么一对没心没肺的父母啊，把孩子扔在国内，自己不知道哪里快活去。”林沐阳气得直接用力地拍了拍桌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害，也不能这么说，程家夫妇是真的很忙，有时是真的顾不上孩子。”

“忙，一个忙字，就可以对那么小的孩子不管不顾吗？什么歪道理！”林沐阳心里很是窝火，他用力地掐着手心，可他那凶神恶煞的表情与他气鼓鼓的腮帮子出卖了他。“卢姨，你有老程父母的电话号码吗？”

“哎？没有哦，我只有他们现在所在的医院的电话。”卢姨被问得愣了一愣，眼前这小伙子是真的挺关心小程的。

真好啊，小程交到了值得结交的好朋友，希望他身边能环绕着更多这样的孩子吧。

“嘿，不接我电话，竟然能不接我电话，我特么……”林沐阳打了不下10通电话，都没人接。他恶狠狠地示意陆梓骆也行动起来，陆梓骆拗不过他，只好依了他，然而，还是没人接通。

“算了，我们先把行李拿去给老程吧？”

“行。”

他们告别了卢姨，在附近的店里买了点粥和其他吃的，打车到了石羽医院。

330病床门口

一个长相俊秀、看上去只有6岁不到的小男孩正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还时不时地偷偷朝门口瞥了几眼，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那白嫩嫩的小手放在门的手柄上没几秒，又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和耷拉着的脑袋，慢慢地缩了回去。

“小盆友呀，你在这里干嘛呢？”林沐阳悄悄地凑到小男孩耳朵旁，揪着他的后领，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啊！”小男孩惊了惊，拼命挣扎着，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些，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喘气地更厉害了。

“学长，他好像很难受，你先把他放下来。”拎着五花八袋各种吃的陆梓骆察觉到小男孩一脸惊恐地捂住胸腔，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林沐阳此时也注意到了不对劲，立马把小男孩放了下来：“喂，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小男孩艰难地用还插着针头的右手指了指衣兜，示意林沐阳帮他拿个东西，林沐阳按他的指示掏出了一瓶喷雾剂递给他。

小男孩微微仰头，把喷雾剂放在嘴里喷了喷，休息了几分钟，这才缓了过来。

“你好点了吗？”林沐阳担忧地望着小男孩，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得了哮喘病。

“嗯，好些了。”小男孩抬起头，歪着脖子，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两位比他大了好多岁，却对他动手动脚的大伙子们，很是怀疑：“你们是330病床那位大哥哥的朋友吗？实在是有点不太像。”

“嘿，瞧你这话说的，我们之间何止是朋友，我们可是好兄弟！”林沐阳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大大咧咧地笑了笑。

“那，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进去吗？”小男孩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默默地握紧了拳头，不管会不会被骂，我也要好好地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大哥哥。

“额……”林沐阳为难地给了陆梓骆一个眼神，陆梓骆点了点头，“OK,那我们一起进去吧。”

“好。”小男孩牵着林沐阳的手，开心地蹦了蹦，完全换了个人，宛如没事人般。

“嘿，老程，我们把行李给你带来了，还打包了些好吃的，待会一起吃。还有有个小孩，好像有什么话想对你说……”林沐阳刚打开病房门，小男孩就直接朝着程千斫跑了过去。

“大哥哥，你，还记得我吗？”小男孩紧张地攥着衣服的袖子，像是个做坏事等待大人惩罚一样，不敢抬头，而心里激动和愧疚交杂在一起。

“嗯，我记得，你是初以迟小盆友呀，迟迟呀，我应该没叫错吧？”

“嗯嗯，没叫错。”初以迟还是第一次被除家人以外的人叫迟迟，惊讶的同时，也愈发有些许腼腆。

“迟迟，哥哥我长得有那么恐怖吗？恐怖到让你不敢抬头看我一眼？应该不至于吧。”

“没，没有，哥哥长得非常帅气，我，我，我只是……”初以迟偷偷地瞟了一眼程千斫，眼前的人温和地对着他浅浅一笑，宛如那熹微的晨光，虽然淡弱，却足以温暖人心，照彻长夜。

“你瞧，欣赏欣赏美好的人和物，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嗯。”初以迟郑重地向程千斫鞠躬，表情严肃又认真：“谢谢大哥哥拼尽全力地把我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不然，我可能都没机会再见到阿爸阿妈和我哥了。”

不过，没坚持几秒，初以迟就鼻子一酸，泪眼汪汪地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呜呜呜，对不起，让你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真的很对不起。呜呜呜……”

“没事的，迟迟，哥哥本来就有这个病，不管有没有救你，都迟早要来医院的。”程少斫慢慢地通过双手抵着护栏，坐起身来，摸了摸初以迟的脑袋，然后轻轻地擦拭掉他脸上的泪珠，接着又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他：“傻迟迟，哥哥能把你救活，真的非常开心，来，咱们擦擦眼泪和鼻涕，不许哭了，这么可爱的小脸蛋，哭的话，就要变成小花猫了哦。”

“好的，我不哭了。”初以迟用力地把鼻涕挤出来，然后抽噎地跟程千斫道别：“哥哥，我是趁着阿爸阿妈和哥哥出去吃饭时，私下溜出来的，我得回去了，后面再来看你哦。”

“嗯嗯，去吧。”

“嘿，老程，没想到你现在丧心病狂到连小盆友都不放过啊。”林沐阳把行李箱打开，然后把里面的东西分类地放进了程少斫的专属柜子里。

“说什么呢。”

林沐阳自顾自地整理着，懒得瞥程千斫一眼：“我说什么谁自己心知肚明哈，某些人啊，明明都一把年纪了，还不要脸地无时无刻随时随地地散发魅力。”

“……”，程千斫被这酸溜溜的语气逗得着实有点想笑：“那可不，我就算变成了老大叔，也是会有人喜欢的，不论男女老少。”

“呕……呕……我吐了。”林沐阳嫌弃地捂着肚子装作一副即将吐出来的模样：“某人实在是忒没脸没皮了。”

“对了，亲、亲、学长，不解释一下你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陆梓骆静静地听着那两人打闹嬉戏，确实有趣，但是，刚刚初以迟的一番话，让他实在是难以不在意，什么叫做为了救初以迟，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让至少距离约定的手术日还有好几周的时间直接缩短，甚至得立马住院？！

“哦！是啊，小陆把我想问的东西说出来了，我就寻思着我好像忘了些什么。”林沐阳处理完手头上的任务，只身上前，双手缠住护栏，一脸笑眯眯的样子，“老实招来哦！”

林沐阳每次认真的时候，就是这一副模样，真不知道该说他如何是好，顶着一张可爱帅气的脸蛋，却透露着威胁人的危险气场。

程千斫见状，深深地叹了口气：“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顺手救了一小孩，用不着如此小题大做，又不是天塌了下来。”

“哦？是么？救人都能把你自己救到医院来了？”林沐阳装作很是生气地掐了掐程千斫的脸蛋，鬼信哪，脸色这么差，竟然敢忽悠老大爷我，哼，你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害，这不，上周都没来医院检查，也没开药吃，所以就，现在这样喽。”程千斫无奈地吐了吐舌头，还不忘在挣扎中吐槽：“话说，我都这么惨了，就别欺负我了吧！”

林沐阳：“……”

陆梓骆：“……”

程千斫：“……”

“哇，你们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呀，闻着真香，哦吼！有炸鸡！”眼前的沉默让程千斫有点儿不适应，他把目光放在了林沐阳他们给他带的外带上，努力地拆开外包装，希望能够转移话题，打破这尴尬的氛围。

“炸鸡？嘿嘿，你的是这一份，别再搞错了哦。”林沐阳把放着小米粥和一些小菜的那份外带递给了程千斫。

“你们，你们两个禽兽不如的家伙，有你们这么对兄弟的吗？”

“当然啦，来，我们赶紧吃，再不吃就不好吃了。”林沐阳把炸鸡从程千斫那眼巴巴的视线下，慢悠悠地取了出来，放在陆梓骆面前，拿出一只鸡腿，塞进陆梓骆嘴里，示意他吃，然后自己也吃的咂咂作响。

陆梓骆被惊到了，不过，感觉，不算太坏。

“禽兽呀。呜呜，你们欺负我。”程千斫只能默默在心里流泪，不情不愿地一口一口吃着。

21:00

面对眼前精力旺盛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篮球队的事情，又时不时地问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丝毫没有要回家的打算，程千斫实在是没办法再继续在这种心惊胆战的环境下保持冷静了，久坐后，膝盖处传来的疼痛感愈发明显，他以前装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啦，我要休息了，很晚了，你们也回去吧。”

“真的不用我们留下来陪你吗？”林沐阳还是很放不下心来，主要是老程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万一又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不用，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赶紧回去吧。”

“行吧。”算了，既然老程那么坚持，那就没办法喽。“小陆，我们回去吧。你明天也还要上课，不能影响到你学习。”

“我无所谓的喔”，陆梓骆并不在意，因为晚归是不会影响到他的成绩的，他故意凑近程千斫的耳旁，坏坏地揶揄道：“亲、亲、学长，晚安哟！”

对付不说实话的学长，特别花费了一番心血却还是让某个人蒙混过关了，陆梓骆心里甚不是一番滋味。

别老是什么东西都往自己身上扛啊，不是还有我们嘛。

程千斫被激得一阵恶寒，内心OS：臭小子，真是越没大没小了，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门被轻轻关上，夜晚的医院，除了推车的声音以及护士们着急的脚步声，大人小孩的哭声、叫喊声、聊天声，显得330病房过分地平静了些。

程千斫透过被微风轻轻吹起的浅绿色窗帘，望着那一轮明月，眼睛黯淡无光，像已无声息的尸体般一动不动，难以言喻的孤独感如同黑洞般慢慢地将他一点一点地吞噬掉。

几个小时前，程千斫如往常一样，走在回家的路上。

和以往不同的是，他没有从篮球场出来，衣衫也干干净净的，半点汗水都没有，也不见了那群常跟在身旁吵吵闹闹的伙伴。

如他此时的心，也空洞洞的。

他兜兜转转地，还是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家附近的篮球场。

自从上次在医院时，医生严禁他再次碰球已经过了一周，虽然配合着吃药，却还是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膝盖上传来的痛感已经没办法像之前一样轻轻松松地抑制住了。他静静地坐在长椅上，呆呆地看着别人打球，默不作声，像个了无声息的雕塑般。

“迟迟，把球还给哥哥。”初以霖做出了个接球的姿势，示意初以迟把球传给他。

“不给，迟迟也想打球，哥哥老是把迟迟撇在一边，哥哥最坏了。”初以迟生气地撅了撅嘴，抱着球死活不撒手，并且为了证明自己，特意模仿了好几个初以霖刚刚打篮球的动作，炫耀地指了指自己说：“看吧，迟迟我打篮球也是很厉害的。”

见到初以迟不为所动的模样，初以霖只好使出浑身解数地诱惑他：“嗯嗯，厉害，迟迟最厉害了。迟迟把球丢给哥哥，哥哥再把球传给你怎么样？”

“不要，哥哥就是个大坏蛋，哥哥想骗迟迟，然后不管迟迟，和别人一起玩耍，门都没有。”初以迟已经早早地看透了初以霖一贯的套路，坚决不上当。

“迟迟乖。”初以霖无奈地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小家伙怎么那么聪明呢，可是，就是不能运动过多呀。

“迟迟不想乖乖的。”初以迟拍开初以霖放在他头上的手，做起了平常看体育电视频道时，喜欢的篮球选手常做的比较厉害的几个姿势。他模仿了很久，总算是还原出了几分，本来还打算留在以后，作为打败哥哥的武器，结果，哥哥完全就是把他当做小孩子，老是敷衍他。

哼嗯，哼嗯，既然如此，迟迟也不客气了。

也许是之前就做了很多个动作的缘故，不知为何，原本能够很轻松做出来的姿势现在却越发艰难，用时也很长了些。

心脏砰咚砰咚地剧烈跳动着，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感觉空气在减少，眼皮也愈发沉重，恍恍惚惚地听到耳边传来的哥哥担心的叫喊声，初以迟想回复，却支撑不住，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迟迟！迟迟！”初以霖瞧着有些不对劲，看到即将倒下了的初以迟，连忙快步跑过去，扶住他，把他放坐下来，拍了拍他的脸，“迟迟，别睡，你醒醒啊。”

“有人吗？帮帮忙，这里有人晕倒了。”看到初以迟没有半点反应，初以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脑袋一片空白的他，只能哭着大声求助。

程千斫看见初以迟那苍白的脸色和发紫的嘴唇，紧闭的双眼，感觉好像是失去意识了。

“把他放平了。”

“哦，哦，好。”初以霖慌慌张张地按照指示把弟弟平放在地上。

“他叫初以迟对吧？”

“对。”

“初以迟，初以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醒醒，醒醒。”程千斫半跪着，双手轻拍初以迟的肩膀，在其左右耳朵旁呼唤着他，他按照之前学篮球时，了解过的心肺复苏的流程，触摸初以迟的颈动脉，同时观察其胸腔起伏情况，默念了5-10秒，没有呼吸。

“没有呼吸，你有手机吗？请你马上帮忙打一下120，并告诉我。”

“好。”初以霖迅速拨打电话：“喂，120吗？这里是晴樽小区篮球场，我弟弟患有哮喘病，他现在晕倒过去，没有呼吸了，希望你们可以快速赶到……”

程千斫双膝跪在离初以迟右侧一个拳头左右的距离，然后将他的衣服翻上去，接着把手掌放在胸部正中间的位置上，双手重叠掌根，十指相扣，掌心和手指微微翘起，伸直双臂，使上半身前倾，快速垂直向下按压，边关注初以迟的反应。

这是他第一次给别人做心肺复苏，内心十分忐忑，却没办法停下手上的动作。

做了30次心肺复苏后，程千斫又做了2次人工呼吸，接着，又继续心肺复苏，可能是由于直接跪在地面上，随着上半身的起起伏伏，将所有的力量都传到了膝盖上，膝盖透过单薄的布料，反复与地面磨搓着，时间久了，便越来越疼了。

重复了做了4组心肺复苏+人工呼吸后，加上紧张的因素在作怪，汗水顺着程千斫的鬓边流了下来，他的手很酸，腿部此时也已经痛得快要失去知觉了，眼前也有些模糊不清了。

“120来了，120来了……”

终于等到了，我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吧……

“护士姐姐，请你们也救救他……”程千斫望着初以迟被送上救护车，轻松了一口气，他又瞥到初以霖着急忙慌地向自己跑过来，想伸出手，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你现在的情况已经变得非常危险了，需要立马动手术。”

“手术的风险提高到了90%，你的父母在哪里？你必须把你的病情告诉他们，如果你再错过这10%治愈成功的概率，以后就再也不能打篮球了。”医生十分严肃地看着他，既心疼又着急，小程真的太倔强了。

“好的，我知道了。”

程千斫想到这里，再也克制不住涌上心头的那痛苦、不安、害怕、悲伤等各种情绪交杂体，眼泪像一连串断了线的珍珠般掉落下来，他双手环住双脚，把头埋在两交叉着的手腕上，痛哭了起来。

“我只是想打篮球而已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

折回来拿耳机的林沐阳默默地站在门外，听着程千斫撕心裂肺的哭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掏空，他无力地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泪水一滴滴地划过脸颊，咸咸的，把那绝望与悲伤无限蔓延。

其实林沐阳影影约约能够猜到，这次时真的很严重，来时也听到了护士小姐姐们的对话，程千斫那心虚又故作坚强的样子也更验证了他的猜想，。

果不其然，刚与陆梓骆一起，和程千斫的主治医生认认真真地确认过，才知道程千斫一个人隐瞒了他们那么重要的事情。

等了林沐阳许久也不见他回来，发消息也没回，担心他出了什么事的陆梓骆焦急地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了他。

陆梓骆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梓骆很心疼却又没办法放着不管，他半蹲在林沐阳面前，把林沐阳抱进了自己的怀里，轻轻拍了拍其背部，就那么安安静静地陪伴着林沐阳和一墙之隔的程千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