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北京协和医院。
住院部护士站悬挂的闹钟刚过十一点,四处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医院内值夜班的小护士小声聊着天,偶尔讨论一下新出的电视剧……
转运床在大理石地板上摩擦,凌乱无序的声音打乱了医院深夜的宁静。
“快……给安医生打电话!”
“重度失血……”
“休克……”
“血压六十……”
……
“脉浅快,心音遥远,先送抢救室。”安稚小喘着气,吩咐道。
他一接到医院的消息就马不停蹄赶来,一路连闯三个红灯,把时间压缩至最短。
正值夏季,他进医院后便是飞奔,口罩下看不清楚,额角却挂着滴滴汗珠。
安稚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脚步不停,径直朝着洁净区走。
安稚麻利的洗手消毒穿戴,走进手术室。
打眼的鲜红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
枪响划破北京的寂静,安稚放在手术室外的手机亮起,对方打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在第七遍的末尾被接通。
接听电话的医生不敢犹豫,四处寻找安稚,“安医生呢?!安医生在哪?”
“刘主任,安医生在四楼手术室做手术啊!”
刘主任额头猛然爬上冷汗,往手术室跑去。
“手术还要多久才能结束?”刘主任死死攥住安稚的手机,“叫他马上出来,我跟他替!”
坐在椅子上满脸泪痕的病人家属“噌”地站起来,指着刘群的鼻子怒道:“你们医院的医生有没有医德?!做手术的人怎么能说换就换!病人的命就不是命?!”
刘群被人挤得后退半步,将手机握得更紧,对着闻声赶来的护士吩咐道:“通知安稚,准备手术交接。”
病人的叫骂声滔滔不绝的从等候区传来,刘群换好无菌手术服,和主刀安稚对上视线。
安稚朝他点点头,取出病人胸腔里的玻璃片,转身离开。
他的手术服还来不及脱下,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安医生,Jacky出事了!商贸中心快来!”
“啪嗒——”手机应声落地。
等安稚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商贸中心不远处了,他几乎想不清楚自己是以怎样狼狈的姿态离开医院。
他通红着眼眶冲过围观的人群,第一眼就看见一身军装的爱人。他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却不想,下一刻就听见段澈拿起对讲机,“别管了,一个人质而已,准备爆破。”
眼泪夺眶而出。
安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越过层层严防的特警,红着眼眶就想往大厦奔去,清冷矜贵撒了一地。
他的手腕忽然被死死抓住,刹那间,熟悉的木质香侵入鼻腔--他被男人揽入怀中,安稚推搡着,不断拍打对方的后背,想挣脱。段澈一手扣住安稚后脑勺,一手将他的腰肢环得更紧。
他将脑袋埋入安稚颈窝,温热的鼻息打在他的侧耳,声音哽咽:“对不起……”
段澈感受到爱人捶打自己后背的手逐渐没了动静,安稚将头偏得离他远了些,豆大的眼泪浸湿了段澈笔挺的军装,晕染出不规整的花。“嘭-”
爆破炸开的建筑碎片零零星星飞来,即使段澈将安稚牢牢护在怀里,没来得及脱下的白大褂还是留下了点点污迹。
安稚的心仿佛被千根针刺穿,整个人都被冷汗浸透。
他的声音很小,但段澈听的清清楚楚。他说:“段澈,你没良心。"
段澈张嘴想辩解,安稚转身,头也不回地跟着救援人员进行搜救。
安稚在大学期间参与过好几次救援任务,他本人也是非常出色的外科医生。加之事发突然,大批搜救人员还在赶来的路上。所以,当他提出要参与搜救时,对方就差没有跪下感谢安医生的救命之恩了。
他深呼出口气,克制住自己汹涌的泪意,勒令自己冷静。他回头望向来时的位置。段澈早已不见人影。
夜晚昏暗,平日里商贸中心的繁华已然寻不见踪影,如死一般的寂静。
“学长?”这声音叫的有些许犹豫,又带着说不清的熟悉。
安稚抬头,瞧见个涂着红唇,画着浓妆,同样是白大褂外套着件绿色马甲的女人正迈着步子朝他走来。
等女人在靠近一些,安稚这才看清楚了对方的脸,“文佳?怎么在这?”
徐文佳毕业于国内顶级学府,曾经作为交换生去了安稚学习的学院学习过一段时间。同样都是出色的医学生,两人在校内组织的辩论会上不打不相识。事后,徐文佳主动找上安稚。
她当时就一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开口就是:“学长,我叫徐文佳,我们都是三辩你肯定对我有印象!我没别的事儿,我就想问问学长有没有女朋友?”
当时的安稚刚刚和段澈确定关系,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伸手指了指在操场上打篮球的段澈,淡淡道:“男朋友。军校的。”似乎是觉得还不够,安稚朝着段澈走过去之前,未了补充一句:“你打得过就行。”
徐文佳羞得满脸通红,捧着厚厚的一沓书走了。
因为专业相同,课程一致,两人后来又遇上两次,徐文佳渐渐放下了那门心思,专心致志学习,安稚对她印象不错,在她离开时主动加上她的联系方式,并道:“有机会再来。”
“学长,低血糖的话还是先休息一下吧。说着,徐文佳从兜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安稚。安稚顺手接过,熟练地拨开糖纸含进嘴
里,“谢谢,但你可能不知道,困在这片废墟里的是我儿子。”
徐文佳很明显的愣住了,很快反应过来之后,跟上安稚的步子,“那咱两一起走好了,互相也有个照应。”
安稚对着倒是不太在意,没作声,由着徐文佳走在自己身侧。
徐文佳漂亮的紧,红唇烈焰,不像救人性命的白衣天使,像一朵姝丽的花。
两人打在手电筒在废墟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为了保持良好的搜救心态,徐文佳率先打破寂寞。
“学长你也别太担心了,肯定没事儿的,我们这么多人呢,还担心找不到一个小豆丁吗?”徐文佳有些心虚,说出来的一瞬就暗骂自己说话不过脑子。
其实,恰恰因为段柏舟年龄小,长得也小,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更加艰难。安稚闷头不语,不去纠结徐文佳这话,半晌才开口,“谢谢。”徐文佳更不敢开口了。
行动持续了近三个小时了,不说段柏舟连犯罪团伙的影子都没有。
徐文佳因着任职的私立医院比较近又碰巧值了夜班并且是所有医生中曾经有过搜救经验的,重新复习了一下基本操作过后赶鸭子上架来的,如今走了三个小时,穿着平底鞋也累的不行。
“学长,我坐着休息会,你先走吧,我等会跟上你。”她坐下朝着清越挺拔的背影喊道。他应声回头看她,“行。"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安稚想转头离开,倏忽,他听见有声音轻言细语的喊“Daddy......”
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听不见,但听的安稚心跳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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