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棒棒糖

毒辣的太阳尽情地炙烤大地，掀起的热浪打在人脸上，有些发疼。

郑意背着他奶奶走到楼下，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对苏慎说:“谢谢你了。”

苏慎见他的头发已经浸湿在汗液里，额前沾满了发丝，紧紧贴着皮肤，黏黏腻腻。

他靠在旁边的电线杆庞，故作轻松地开口:“没事。你快把你奶奶送上去，我在下面等你。”

郑意本想让他先走，可想了想，他毕竟帮了奶奶，打算待会儿请他吃顿午饭再轰他离开。

郑意点了点头。

面向眼前的楼梯，咬了下牙，把他奶奶向上掂了掂，低着头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奶奶还在自言自语，郑意吸了一下鼻子，将要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时，滚烫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滑到地上。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一步步地走台阶，就连眼泪都没法抬手擦掉。

郑意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苏慎眼里，他似乎比郑意还难过，叹了口气走向了旁边的小超市。

郑意安顿好他奶奶，跑下楼来。见到苏慎还是靠在电线杆上。

苏慎今天穿了件白t，在太阳底下格外耀眼，白t反着阳光，打在他脸上，映出圈圈白影。

郑意走到他面前，声音沙哑:“走吧，我请你吃饭。”

苏慎不用猜，肯定刚刚哭过。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阿尔卑斯棒棒糖，递到他眼前:“喏，给你的。”

郑意心里咯噔了一下，整理好情绪笑着说:“谢谢。”

苏慎见他笑了，有些不满地道:“不开心就别强撑啊。”

郑意还没收回去的笑容僵在那里，低头不知道想了什么，缓缓开口说:“好，不强撑。”

语罢，苏慎瞳孔里映出的他收起了笑容，面部有些苍白，迷惘失神的眼里充满了痛苦。

苏慎抿了一下唇，催促他道:“不是说要请我吃午饭吗，快走吧，我饿死了…”

郑意:“……”

“想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郑意带他来到带一家面馆，里面陈设有些杂乱，桌子椅子七扭八歪，这时刚好到了饭点，里面嘈杂混乱，烟味熏天。

郑意经常来这家面馆吃，虽然店面旧了点，但味道鲜美，价格也便宜。

他没多想，直接带苏慎来吃。

到了门口，苏慎站在门前盯着里面，似乎有些嫌弃地皱了一下眉，郑意突然想到上次体育课那些女生讨论说苏慎家里很有钱。

郑意想到这，有些尴尬地对他说:“你应该吃不惯吧，我经常来这儿吃，中午人多，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苏慎立马回答:“不用，我吃得惯，就这吧。”

郑意拗不过，轻车熟路走进去地进去点了两碗面。

他找了个干净的位置让苏慎坐，他看了眼，苏慎从头到尾都与这里格格不入，“待会儿吃完快点走吧。”

苏慎有些不解:“还没去吃呢你就赶我走?”

“…不是。”

“那是因为你讨厌我?”

郑意没仔细听，刚想否认，反应过来后点了点头。

苏慎:“……”

“你该不会在生气吧？行吧，当时怪我手贱，不该去摸你的…”苏慎对着他正襟危坐，看起来诚意十足。

郑意听到这立马抬手捂住他的嘴，语气带着威胁:“你要敢说出来，你就死定了。”

苏慎嘴巴被他捂着，支支吾吾地说:“好了好了，不说不说。”

郑意听后，半信半疑地把手放了下来。

随即——

“我保证，绝不会再摸你的把儿了!”

苏慎见缝插针，说完后贼兮兮地看着他。

郑意:“……”

“你他妈……”

“嗯?”

“傻逼。”

“我知道。”

“滚…”

苏慎耍完小把戏乐滋滋地吃起了面，见对面的脸都气绿了，好心提醒:“快吃吧，要不然坨了。”

郑意:“你吃完赶紧滚。”

苏慎:“滚就滚呗，你赶紧吃面，要凉了。”

“闭嘴!”

“好好好~”

苏慎很老实地吃完饭就滚了，只不过他走前留下一句话，即使已经过了大半天，郑意仍然记忆犹新。

他说: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没有人可以管住你。任何被束缚的，是你无法逃离的内心。

郑意把这句话放在心里琢磨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么。

苏慎说的对。

我一直无法直视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因为被种种东西束缚，所以我选择逃避。可实际呢，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我渴望自由，渴望爱，或许我是被动的一方，但因为是我所渴望的，我就应该被动变为主动。

我是为自己而活，我要自己热烈大胆地活下去。

“……”

他心里装着这句话短暂地开明了一会儿，可打开家门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奶奶，刚刚的那股劲儿一下烟消云散，一点气儿都不留。

他捏了下拳，又松开。

生活环境不同的人，站的角度都不一样，怎么能跟苏慎站在一个出发点看世界呢。

他自嘲了一番，又恢复了往常的黯淡。

他一直被黑暗笼罩，苏慎不小心扒开了一层缝给了他点光亮，但随着他的离开，又完好无损地合上了。

“……”

郑意给奶奶做好晚饭一个人躺在床上，不知躺了多久，背硬生生被床板硌疼了，他才起身坐着。

“向死而生”又在他脑子里盘旋。

苏慎回到家简单做了晚饭，回忆着今天的事情，他心口突然很疼。

其实他并不能确切地体会郑意当时说出他爸已经死了的感受，苏慎从小到大，几乎都是被宠着长大，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也就最近几年，他不好学，开始混起来，家里人才跟他有了争执。他自己一个人搬到学校附近住，但是生活费却没断过。

他今天中午本来要去小胡同揍人的，都跟那人约好了12点不见不散，结果碰上了郑意。

他把打架的事完全抛之脑后，甚至是到家打开门的那一刻才想起来。为了表示自己绝不是因为怂才不去，还特地个那人打了通电话。

“喂，老子今天有事儿没去成，等我下次打得你叫爸爸，听见没，狗儿子!”

“……”

他打架自然是没怕过，从上高中以来，大大小小的架打了不下30次。

群殴、单挑、一对二、一对五…他什么架没打过!

他自己也曾嘲讽过，除了学习以外的事，他都能干得很好。

想到这，苏慎摇了摇头。

好个屁啊！苏南涔随便动动手指都比他优秀。

自己也就是个废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