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空还未完全被点亮，黄色路灯下大雨淅淅沥沥。潮湿昏暗的房子里缩成一团的便是我了。我并不太适应城市的生活，或者说我并不太适应跟爸爸妈妈一起的生活。

故事开始应该在我初生的那一刻说起。我出生那一日狂风大作，好像上天都暗示着我这一辈子总是到处风雨，如果我能自己决定我的生死那我宁愿不要出生。

母亲和父亲是打工认识的，因为有了我才回到乡下生下我，奶奶有两个儿子，大伯家早早就有了一个儿子一直带在身边，奶奶想要带孙子可大伯母一直不愿意。奶奶想要好好照顾母亲让母亲留下我，前提是我是一个男孩子。

怀孕时奶奶把母亲照顾的非常好，甚至从来不让她下地，所有事情她都亲力亲为。母亲在村子里也十分有面子，村里的媳妇也夸赞母亲嫁得好，有如此会照顾人的婆婆和疼人的丈夫。

一切的和谐都在我出生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医生抱出我的那一刻听大伯母说奶奶的脸都黑了，十分难看。

坐月子的时候母亲也十分难熬，奶奶每天的阴阳怪气，不是数落我便是数落母亲。村里的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语的母亲没有颜面坐完月子就离开了，只留下我和奶奶。

我对父亲母亲的记忆一直都非常模糊，只记得他们好像许久没都没回来，就算是回来了也待不了多久。

奶奶总是同我说要不是她我现在早就是野外的孤魂野鬼了。

同村的人也总是拿我打趣说“萌萌，你以后要孝敬你奶奶哦，你爸爸妈妈都不要你了”。

我不懂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要我，可当我听到这些话时我的泪水总是不断的喷涌而出。

在我的记忆中有对我好的人，那个人便是大伯了。

大伯给我买衣服买鞋子，厨房里的小房子就是他做的，他还会给我买好多好多的贴纸，我能贴满整个小房子。大伯买的被褥非常舒服，松松软软的像云朵一样。

大伯家平时不怎么回乡下，到大伯家的大哥哥每逢寒暑假便会回来一段时间，大哥哥在家时我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了。

我在村中的学校里上小学，村里的学校很破旧，却是我最向往的地方了，学校只有两个房子，一个是教室一个是老师住的房子。

我爱上学因为老师十分温柔，她总是告诉我们知识能改变命运。我会问她命运是什么。

她总是摸摸我的头说“就是你以后要经历的一切。”她说话时总是一脸温柔的看着我，她的衣服很干净很香，学校里的同学们总是喜欢抱着她，我也是。

下午四点就下课了，我拿着奶奶用旧衣服给我改的书包拿着我的书和只有拇指大的铅笔回到了家。

“苏萌，我不是说了吗？回来就在路上把猪草割了，你个败家玩意。”奶奶在大门口就对着我嘶吼。

“我马上去”我只好低声应下。走到山脚下我看得见与我同班的同学在爸爸妈妈怀里撒娇，他们可以毫无保留的向他们的父母索要关爱，直到看到夕阳西下，一抹额头上的汗珠，背起猪草我才发觉我可能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

回到家奶奶依旧厉声咒骂，我不敢顶嘴，不然面临的就是一段毒打。

我有时不解，有时疑惑，为何奶奶这般对我，可是久而久之我好似已经习惯了。

可我还是会幻想，幻想爸爸妈妈会回来向我在电视机里看到的孙悟空一样求我于水火之中。这一点希望已经是我活下去的支柱了。

到后面我才发觉，每日对我非打即骂的奶奶也是为时不多没有抛弃我的人了。

爸爸妈妈再回来时是妈妈又怀孕了，我穿着过年才会穿的衣服迎接他们。奶奶看着我的样子也难得露出了一丝丝的笑容。可能奶奶也想她的儿子了吧。

大巴车路过时总是扬起一片灰尘，带走了村里人的大人们，留下来老人孩子的一片守候，这其中也包括我和奶奶。

大巴车上陆陆续续走下来人，我一眼就看到了爸爸妈妈，不知道是什么让我分辨出来的他们，好像是血缘的相吸吧。

奶奶看到爸爸的那一刻便红了眼泪，我们快步走上前去奶奶抓住爸爸的手腕，爸爸也红了眼眶。

“儿子啊，你终于回来了啊。”奶奶驮着佝偻的背仔仔细细的看着爸爸，我第一次觉得奶奶如此渺小。

妈妈没有看我，只是轻咳了一声，父亲便放开了奶奶的手。我一直注释着母亲，她的身上也是香香的，穿着很新很好看的衣服，她眉眼弯弯的看着怀中的妹妹，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温柔，只是没有我。

爸爸妈妈带回来的东西都很好，有妹妹的衣服，玩偶，奶粉和学步车，还有奶奶的新衣服和帽子，当我满心欢喜的等待着属于我的礼物时，爸爸翻找行李的手却停了下来。

奶奶没有嫌弃母亲生了妹妹，而是依旧劳心劳力的照顾着母亲和妹妹，可能妹妹能够让爸爸回来吧。

到家之后母亲抱着妹妹坐在了桌子旁，奶奶也罕见的杀了家里的大母鸡，大母鸡轻易是杀不得的。奶奶总说母鸡要生鸡蛋，要生小鸡，没有小鸡鸡蛋我就没办法上学了。

“奶奶，没有鸡我就没办法上学了。”我怯生生的说着。

“傻姑娘，你爸爸妈妈都回来了，你害怕没有学可以上。”奶奶没有了以往的呵斥，眼角的皱纹里都是开心。

我没再说话回到房间里，我想同母亲说会话，我走进母亲看到了妹妹，妹妹还在睡觉母亲却不愿意将它放下。

我心里想着，如果母亲怀里是我便好了。奶奶说妈妈生下我一个月以后就走了，妈妈也不肯抱我不肯给我喂奶，还是奶奶去邻居家求来的羊奶把我养大的。

看到这一幕我的内心是唏嘘的，一种莫名的落差感油然而生。我呆呆的看着母亲和妹妹，她们是如此和谐，妹妹穿着小小却崭新的衣服，包着的被子是过年大伯悄悄才会给我买的被子。看着身上灰蒙蒙打满补丁的衣服，到嘴边的话被我生生的咽了下去。

“苏萌，去烧点热水过来。”母亲轻轻撇了我一眼，不耐的说。

我木嘛的点点头，走到门口听到母亲嘲讽的说到“真是乡下人，不想我们的小公主可可爱爱的，对不对”。

那一年我6岁，不知道如何理解我这句话，可眼泪却是不住的留下来。

接下来的半个月爸爸妈妈一直待在家里，奶奶不停的询问爸爸这几年的生活，奶奶一直都非常后悔当初那么对妈妈，所以妈妈一直都不愿意回来，奶奶的怨气自然而然也落在了我的身上。

一天清晨，妈妈难得的让我陪她和妹妹散步，妈妈抱着妹妹，而我带着妹妹的奶瓶和毯子。

“苏萌，你要把奶瓶放在你的怀里，这样才不会凉，真是傻子说这么久了还是听不懂。”奶奶一脸不耐。

到了村头石桌子旁坐下，村里的人才知道苏老二的媳妇回来了。

有人忙不迭的打趣到“呦，这不是老二媳妇嘛，又生啦。”

母亲看着眼前人微笑着说“是啊！”说到妹妹时母亲的眼里好像带着光一样。

好事的人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婴儿不怀好意的说“这次生了个男孩女孩啊！”

母亲很快回答“是一个小公主！”

村里人看了一眼我和妹妹说“还公主，你们家两个公主啊！你们还是什么皇亲国戚呢！”

听到这话的母亲嫌弃的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愤愤的就离开了。

母亲回来的目的就是留下妹妹，她和爸爸工作没办法带着妹妹，所以要托给奶奶照顾。

临走的那一天母亲不舍的看着妹妹，不断的教我怎么抱妹妹，怎么拍嗝，怎么换尿布，抱错了，抱哭了，妈妈便用力的掐我的大腿，不一会我的大腿便青一块紫一块。

母亲嘱咐奶奶不要买便宜奶粉，奶粉她会从城里寄回来的，奶奶没有反驳一一应下。可是最后妈妈还是把妹妹带走了。

走之前妈妈说还想再洗一个澡，奶奶赶紧去灶台烧了水，水咕噜咕噜的翻腾不停。我在厨房里抱着妹妹走来走去，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么多力气，放下了妹妹去拿学步车来。

等我再回来时只看点妹妹的被妈妈抱着大哭的场景。

“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恶毒？你连你亲妹妹你都要害，你怎么如此心狠啊！”妈妈猩红着眼泪看着我，好似下一秒种就要冲上来把我碎尸万段，我呆呆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妈妈放下妹妹一把过来掐着我的脖子，掐的我喘不过气来，我涨红着脸妈妈也没有停下来，直到奶奶来了，妈妈才停下手来。

我大口大口的吸入新鲜的空气，不断的咳嗽。奶奶抱着我，眼泪鼻涕一同落下，好像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妹妹真的比我重要很多。

最后妈妈还是带着妹妹离开了，那一天小小的我好像放下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