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遮风挡雪

好不容易攒了一点力气，容尘一只手死死抱着容君瑜，尽量托起哥哥的身体，不让他在浸在雪地里，之后再用另外三肢，在雪地里不断爬行着。

得带哥哥去找大夫……人烟，没有人烟，对，这里是山沟，那得先找个山洞，让哥哥暖和起来。

山洞……山洞……

没有鲜血，他早就流不出血了，容尘爬过的地面上只有被破坏的雪面，扫开的碎石，和钻入他伤口后，又被挤出来的粉色雪水。

就在容尘即将坚持不下去时，他隐约听见了狼嚎。

遭了！

他怎么忘了，这山里，是有狼群的。先前为了快些脱身，他不惜挑衅那些土匪，好让他们早点“打死”他，能早些去找哥哥。

结果没想到，那些家伙生怕他不死，居然把他丢去喂狼，重伤之下，他强忍着被群狼撕咬的痛攒了许久的力气，才勉强扭下那几只恶狼的脑袋。

而现在，他比先前更加虚弱，身边还带着容君瑜，若是再碰上那群狼，他大概真要护不住哥哥了。

用断了一小截的舌尖死死顶住牙床，容尘也是发了狠，一点点逼自己撑起身体，将哥哥扶上后背，他的背在这接连不断的重击下，不少地方，甚至都已经露出森森白骨，难得一穿的衣袍早被撕裂成碎条，一部分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另一部分则深深地嵌在伤口里。

只是将哥哥背在背上，容尘在这大雪天里就已经出了不少汗，他努力站起，刚带着哥哥往前踏了一步，便撑不住倒了下来，啧，容尘望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左腿，有些无奈，他之前居然没发现，在坠崖的过程中，他的左腿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砸断了。

无奈，他只能先让哥哥靠着自己，随后抓着自己的腿骨，对准位置用力一掰，一声闷响过后，容尘再次背起容君瑜，一步深一步浅的继续往前走。

他先前就瞧见了，这处的地势稍低，形成山洞的概率会大些。

加快步伐，又将哥哥往自己背上紧了紧，容尘有些抱歉，让哥哥就这么受风吹雪淋，是他的失误。

好在老天爷这次，总算是照顾了他们一回，在即将日落西山之时，容尘也将要失去意识前，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背风的，还没有被风雪掩埋的小山洞。

洞口不大，人要进去，只能弯着腰，容尘先是仔细检查了里面没有什么冬眠的动物，才将容君瑜小心地抱进去。洞里十分狭小，几乎只够容纳两三个人蜷缩在里头。

安置好容君瑜，容尘摸了摸石壁，似乎是嫌弃石壁太冷会冻着哥哥，但混沌的大脑难以思考，茫然的歪了歪脑袋，很是烦恼，最后，眸光不经意间落在自己的衣摆上时，才有了些喜色，虽已残破，又染满血色，但用来给哥哥垫垫还是可以的。

此时容尘的眼前甚至出现了重影，他几乎突破了身体的极限，只靠那一点执念强撑着，在剥光自己，用那些残破的衣料给容君瑜铺了一个简易的地铺后，容尘看着熟睡的容君瑜可算是满意了。

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夜幕已然低垂，这场大雪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会停了，深山幽谷中的夜本就极冷，他没有多余的力气生火，两人身上，也都没有随身携带火折子，若是夜里风向转变，就是有这个小洞穴，哥哥还是会有危险，容尘想了想，最后决定不进洞，就打算坐在洞口前拿自己的身体为哥哥挡着外面的风雪。

可是就偏偏那么巧，这洞口看着不高，但坐着却根本没法将洞口完全堵住，容尘疑惑的比了比高度，随后自然的换成了跪姿，面向容君瑜的方向跪在正中位置，最大程度的为他遮挡外面的风雪，也顾不上去管那被他潦草接上的腿骨，就这么把伤腿按跪在冰冷的雪地里。

跪好后，容尘额头抵在洞口上，将他那多灾多难的后背丢给外头的风雪。他甚至还想着，要时刻注意哥哥的情况。

谁料在额头刚抵上洞口的下一瞬，容尘就彻底失去了意识，他以为自己只是睡着了，可实际上，他已经在鬼门关转悠了好几个来回了。

凛冽的寒风呼啸着，随着时间的流逝，风向逐渐变化，这个小山洞不再背风，寒风夹杂着冰雪，开始疯狂击打在容尘破败的后背上，留下无数冻疮的同时，还将其上血淋淋的伤口尽数冰冻起来。

待容君瑜捂着胸口醒过来时，天已大亮，容尘已经赤着身子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夜！差不多已经被冻成了一座冰雕。

“尘儿？”

刚睁开眼睛就看见弟弟披着一身冰霜，跪在自己面前，容君瑜显然是被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想冲过去却被身上裹着的衣衫绊了一跤，脑袋重重的磕在了洞顶。

“呃—疼！欸？这是什么……这是，尘儿的衣服？尘儿你……”

容君瑜止不住颤抖，被这么一撞，让他顿时忆起了先前发生的事情，他记得，在他昏迷前，容尘还在紧紧护着他坠下悬崖。

他本就带着重伤，又是从土匪手中救下自己，又是带着他坠崖，在他昏迷期间，又不知有多艰难，才能找到这个山洞。

现在在这冰天雪地里，他居然还脱下他所有保暖的衣服，赤身为他抵挡风雪……

手脚并用的爬到容尘面前，容君瑜都有些不敢去触碰他的弟弟，他很怕，他摸到的会是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

“尘儿？尘儿你醒醒？”

一把将容尘搂在怀里，容君瑜这会才能仔细看清对方身上的伤势，都不用仔细看，入目皆是被冰雪冻住的血色，容尘那瘦弱的上半身上，近乎有着无穷无尽的伤口。

容君瑜颤抖着手去扒拉自己的衣服，想让容尘先暖和起来，可是他的手抖的太厉害，怎么都解不开衣带。

外面的风雪仍未停歇，没了容尘在洞口挡着，肆虐的狂风带着极致的寒冷呼啸着冲进狭小的洞穴。

这时容君瑜才知道他的弟弟为了他的莽撞，都承受了些什么！

心疼的将容尘搂紧，想用自己的体温来给弟弟暖暖身子，容君瑜小心地背过身，学着先前容尘的样子来替他遮挡风雪。

“尘儿，你还活着对不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乱跑的……对不起……”

风雪之中，容君瑜抱着容尘冰冷的身体泣不成声，为什么不相信弟弟？为什么不听话？

墨竹都告诉过他，他就是个累赘啊！

在不断加深的寒冷中，容君瑜紧紧搂着容尘，他有些支撑不住了，自此遇见土匪，他就未进过食水，现下又冷又饿，喉咙甚至都有些火辣辣的痛意。

可是他仍在不停地用嘶哑的声音唤着容尘的名字，跟他道歉。

如果他没有跑回来找他，现在，容尘是不是已经追上了车队？

他是不是，已经在为容尘处理伤口了？

等到了广陵，他们是不是就可以逃掉？

从此浪迹天涯也好，寻一处定居也好，书上说，广陵就很美，江南水乡，风景如画，在那，他们可以过上最普通的生活，他会好好照顾容尘，把他身上的伤一点点养好……

“啪—”

风雪之中，狭小的洞穴内，两个少年相拥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这场大雪，可算是暂时停歇了下来，容尘似是察觉到身上的温暖，挣扎着醒了过来。

“哥！”

刚一睁眼就看见他用命护着的哥哥惨白着脸，紧紧搂着自己，背对着洞口在替他遮风！

容尘懊恼，他怎么能晕的如此彻底！连哥哥醒了都不知道。

反抱住哥哥，将他重新安置在之前用自己衣物铺成的简易地铺上，认真检查哥哥有无受伤，好在，他先前把人护的很好，除了一些不可避免的擦伤冻伤外，其他都好。

在为哥哥拢紧衣领时，意外发现容君瑜松散的衣带，容尘愣了愣，随后察觉到哥哥的用意后，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的傻哥哥啊，还好你没脱，你应该知道的，我命硬的很，雨雪天里赤身长跪可以说是常态，不需要你过多的怜惜。

可虽是这么想，在发觉哥哥曾想过把自己的衣服脱给他后，容尘还是觉得心里莫名涌上股甜蜜。

安顿好哥哥后，容尘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风雪已停，太阳暖暖的挂在西边……嗯？

容尘这会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已经申时了！他居然昏迷了将近一天一夜！

那再算上先前背着哥哥在雪地里寻找山洞的时间，他们困在这山谷里快两日了。

等等？两日了？

肠胃早被破坏的容尘可以做到多日不食不饮，但容君瑜不行，两天了，两天没有食水，这身体怎么受得了？

可这刚下过雪的深山幽谷，上哪去寻吃的呢？

刚踏出山洞，容尘就腿一软，栽倒在地上，冻了一夜，身上的伤不但没有半点好转，还又多添了不少冻伤。

尤其是他的断腿，昨日神智不清时，根本就没能把断骨接好，又在雪里跪了一夜，寒气入骨，现在连骨头缝里都带着要逼疯人的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