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发烧

不过倒也有好处，伤口被全部冻起来后，既避免了失血，又预防了溃烂，关键是冻僵了，就感觉不到太多痛楚了。

摸索着伤腿，容尘知道，他的骨头已经歪了，得再次打断重新接才行，只是现在这情况，他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它慢慢长，强行用蛮力将腿骨硬掰回原位，容尘在雪地里扒拉两下，随意找了些石块树枝什么的，又将枝条拉软，草草缠了缠就摸索着寻些能烧火的干柴。

大雪过后干柴极难寻，容尘在山谷里转了几圈才从一些犄角旮旯处翻了些未全湿的木材，没有火折子，他费了好大劲才勉强在容君瑜身旁弄了一个小型的篝火，随后又小心的从洞口的树枝上收集了些刚落不久的新雪，一点点融了喂给容君瑜。

至于他自己，则是随便从地上团了些雪球，往嘴里一塞就算完事。

水的问题解决了，但吃的还是没着落，深冬的荒山野岭，连个野果子都找不到。

眼看夜色即将来临，容尘挑了挑快烧完的篝火，将找来的石块杂草挡在洞口，决定再出去一趟，他之前寻柴火时依稀记得不远处有个蛇洞，只是当时他特意避开了。

从小不知被这种东西撕咬了多少回，容尘本能的有些惧怕，但这会，除了蛇，他真的找不到别的了。

艺高人胆大，容尘抓蛇是一点防护措施都没做，走过去，伸手刨洞，摸到那手滑腻后就直接随手拽了一条出来，冬眠的蛇感觉到危险后条件反射般，张口就咬在容尘手上。

嗯，没毒。

任由蛇紧紧缠绕在手腕上，容尘还得再去找些可以烧的枯枝干柴。

“哥？醒醒，先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

一连叫了几遍，容君瑜才勉强唤回了一点神智，但在寒风里待的太久，这会靠着篝火，还是止不住颤抖。

“嗯—”

闻到肉香，容君瑜还真提起了几分精神，他太饿了，手脚饿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这会也只能倚靠着容尘，勉强半睁着眼睛。

见状，容尘抓过被他烤的焦黑的蛇，短暂思考了下能不能吃，他其实一点都不会做饭，只想着，烤熟了应该就可以了吧。

剥掉外面那层焦黑，里头的蛇肉热腾腾的，看着，倒还挺有食欲的。

容尘将里头白嫩的蛇肉撕开，一点点送到容君瑜唇边，小口小口的喂他吃下去，一条蛇能有多大，就这么一会功夫，就吃的差不多了。

又喂哥哥喝了些热过的雪水，容尘这才扶着哥哥重新躺下。

至于剩余的那些焦黑蛇皮，容尘忍了又忍，他太害怕这种东西了，儿时，就因为饿急之下无意中抓住的一条蛇，他被父亲亲手一棍一棍虐打在腹部，很长时间里，都没法吃下任何东西，只能靠粥水度日，后来，他又被一次又一次丢下蛇窟，任其撕咬……

蛇，几乎是他童年的一个梦魇。

可为了快点回复体力带哥哥离开，他还是得逼自己吃下去。

蛇皮本就难以下咽，还被他烤成了焦炭，咽下第一口时，容尘就止不住干呕。

为了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吵到哥哥，容尘离开山洞，蹲在洞口一口将剩下的蛇皮都塞进了嘴里，随后也不顾大脑不断发出的强烈谴责，抓上一把雪就强行咽了下去。

刚咽下肚，他的肠胃就开始疯狂痉挛，企图让他把这点不该出现在胃里的东西吐出去，胃酸不断反上喉间，又一次次被他咽回，容尘死死捂着嘴，痛的在雪地里不停打滚，好一会，身体才勉强接受了现状，不再闹腾。

可这么一折腾，容尘身上的伤又崩裂开了不知多少。

血色，开始绽开在洁白的雪地里。

不想把身上的寒气带进洞里，容尘仍选择跪在洞口，用身体，来为哥哥抵挡山谷夜间的冷风。

半夜，容尘迷迷糊糊间，莫名感觉周身异常疲惫，从内而外的疲惫感，让他几乎跪不住，身体下意识想要蜷缩起来，容尘抬头，用力将额头在洞口处敲了敲，随后伸手攀住石壁，以一副强硬的姿态将自己硬生生挂在洞口处。

不过，他也有些疑惑，不过跪了两晚，怎么就撑不住了？

很快，他就没精力再去思考什么，周身依旧冰冷刺骨，可五脏六腑间却莫名涌上股热流，这下内热外冷，犹如承了一道酷刑。浑浑噩噩间，又不知在洞口挂了多久，容尘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发烧。

容尘极少生病，但这回，他又是接连不断的承刑，又是一路被虐难以休息，紧接着，遭遇土匪后，被往死里打了一遭，被狼群撕咬，后为了救容君瑜，又不知挨了多少刀斧棍箭，之后抱着哥哥坠崖，替他受了坠崖的一切苦楚，背着他在雪地里遍寻安身之处，最后，还在这冰天雪地里将所有衣物都给了哥哥保暖，自己赤身在这雪地里跪了两夜，不生病，才奇怪啊。

这回容尘烧得极其凶险，额头周身滚烫，四肢冰凉，手心却满是冷汗。嘴唇和整张脸都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唯独双颊不正常的泛着嫣红。

此时，他要做的应该是立刻躲进洞里，靠着篝火好好休息，但偏偏，夜间的寒风呼啸着吹来，停歇许久的大雪又再次落下，容尘烧的昏沉，脑子里根本想不到自己，只生怕自己不小心倒下将洞口露在寒风里，怕哥哥受寒风伤害，费劲全力将白日找来的石块杂草挡在洞口，自己就这么趴在石块上，挡着那些遮不到的缝隙。

冰冷的寒夜何其难熬，到了辰时，风雪稍停，容尘已经彻底跪不住了，高烧带走了他体内大量的水分，连唇瓣都干裂起皮，整个人缩成一团，如一团虚软棉絮，奄奄一息。

“咳咳……咳……”

迷糊间，容尘似乎听见洞内传来容君瑜细碎的咳声，忧心哥哥的容尘又拼命挣扎着起身，抖落冰雪后为了让自己更清醒一点，残忍的扣下了肩胛处一道刚被冰封的血痂，剧痛瞬间蔓延全身，容尘借着这股痛意，再次撑起身体，挪开遮挡物，踉跄着爬进山洞。

“哥？”

果然，一夜过去，篝火早已熄灭，洞里也不必外面暖和多少，容君瑜蜷缩在角落里紧紧抱着容尘的衣服，冷的直发抖。

“冷……好冷……水……”

“这就来！”

听到容君瑜的呓语，容尘顾不得伤心，急忙手脚并用的爬出去，昨日给哥哥盛水用的叶子已经不见了，他只能用手掌捧上一捧新雪，火已经熄灭，但好在还有些余温，他便直接捧着雪将自己的手掌按在余烬里，让雪快些化成水。

“来，先喝点水。”

小心的将掺着血丝的雪水喂下，容尘摸了摸哥哥的额头，果然烫的吓人。

“得先降温……哥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

再次爬出洞口，容尘手脚上好不容易愈合了些许的伤，都已经差不多被磨的全开裂了。

再次抓起一团雪，容尘忽然感到有些晕眩，忍不住匍匐在地缓了缓，是了，他同样也在发烧。

将手中的雪团塞进口中，又将脑袋整个埋进雪里，容尘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便不再管自己的身体，抓着雪团回到容君瑜身边，不忍让哥哥直接接触冰冷的雪团，就用自己的手掌垫着那片寒意，雪化的差不多后又继续爬着出去抓新雪回来。

就这么不知多少个来回后，容君瑜额上的滚烫可算是降了下来，而容尘的双手，却早就被冻的不成样子，洞口那片地上，已满是凌乱的血印。

“哥，我们不能继续在这里了……”容尘此时说话都没有力气，就这么抱着容君瑜倚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我的体力快耗尽了，再不走，我们就真的走不出去了，我知道你现在病着，如果出去受冷风吹可能会更严重……但是哥，相信我好吗？我们真得走了……”

“嗯……尘儿……你不用……”不用这么顾及我……

容君瑜眼角落下一滴清泪，他好恨，恨自己为什么这般没用，可还不等他继续自责，就惊恐的发现容尘拾起地上的衣物，却没有穿在自己身上，而是尽数给他裹了！

“尘儿你不能……”

容君瑜忽然挣扎起来，尘儿的身体已经快和外面的冰雪一个温度了！他怎么还能把衣物都给他！

“哥……别动好吗？我……有点疼……”

容尘这么一说，容君瑜瞬间不敢动了，他何时听容尘喊过疼，心下更是对自己自作主张愧疚不已。

下了决心，容尘不再耽搁，怕背不住哥哥，特意撕了些衣料将两人绑在了一起，趁着现在风小，通过太阳辨别方向，背着容君瑜往记忆里一个小城镇的方向走去。

刚踏上路程，容尘的左腿断骨处，就开始疯狂肆虐着疼痛，喧嚣着存在感，为了不让哥哥担心，容尘硬是拖着伤腿，装出了一副若无其事。

“哥哥，撑住啊，你看，我们已经走了很远了……”

“嗯……”

“哥，第一次带你出门就弄成这样，你会不会怪我？”

“嗯？”

“哥，你可能不记得了，其实你身体变成这样是因为我……”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