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相让
“你还活着吗?”
一只手,穿过层层污泥,牢牢抓住了容尘,将他一点点带出冰冷的污水。
“咳咳,咳咳咳……”
容尘已没有了半点气力,只能任由这人拉着他,贴心的替他拍背,帮他呛出喉间的积水。
他没有想寻死,之前在水里面对鳄鱼时那般惊险,他也没想过放弃,只是……
容尘艰难抬头,果然,眼前将他从水里救上来的人,正是他门口偶遇,也是在城楼上看完他整场表演的那个白衣男子。
只不过,此时他的一身白衣上,已经满是污泥了。
“是你……帮了……”
“嘘!”
先前那几只鳄鱼的状态根本就不对,尤其到了最后那会,几乎同时精神萎靡了,不过被污水阻拦视线,外面的人看不出来,但容尘却看的很清楚,还趁着它们状态不对时绝地反击,将它们一一丢了出去。
本来,容尘还想这会不会是紫璃轩做的,不想让他死之类的。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否决了,紫璃轩是谁?那可是斗兽场的老板,这个黑暗囚笼的主人,这么多年下来冷眼送走多少人,他怎么可能会在意他的生死。
尤其是远远瞧见那位老板错愕的表情后,他更清楚的知道,这位老板就是想要他的命。
“你,你为什么?”
容尘伏在地上缓了许久,还是起不来身,他疑惑地望着不停拍打衣摆上污泥的白衣男子,他想不明白,素不相识的,他为什么要帮他?
“不为什么,看你面善。”白衣男子表情很是烦躁,他看着衣服上的脏污,一副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下,他能立刻把身上的衣服彻底销毁的模样。
“我是云观月,这里规矩,斗兽结束后都会叠加一场表演你知道吧?”见污渍真的拍不掉,云观月也放弃了,他现在只想快点把话说完,然后早点去换衣服。
“呐,正好,你可以趁他们表演的时间休息一下,把身上洗洗干净上点药,按老板的要求,下一场是我和你。”
“不是斗兽?”容尘有点好奇,他以为这个斗兽场全是人和猛兽之间的拼斗呢。
“谁说斗兽场就只斗兽了?只要有需求,有利益,想要什么样的玩法都可以。”
云观月双手环抱,一副你好天真的模样:“规则略有不同,判定输赢有两种方式,一个是一方死亡,另一个是一方喊了认输,区别在于认输的那方要扒光了吊在刑台上拍卖酷刑,唔,我想想怎么介绍,哦,就是每一种刑罚都有标价,观众花钱为你决定你要接受什么惩罚。”
懂了,人与人之间的拼斗看似是多了些人情味,但实际上,就是让输者自己决定是死在对手手里,还是被活活折磨至死。
同时,这个规定会给场上弱势的一方一个心理暗示,他是有退路的,不会孤注一掷去拼命,即能延长拼斗时间,增加观赏性,又能诱导观众花钱,时间长了,才能让观众觉得自己进场的钱没白花,才会去花更多的钱去下注,去赌。同时,输者的命运全权交给了观众,观众在赌,输者又何尝不是在赌呢?赌自己没有被看上,赌自己不值得被花那么多钱折磨,赌,自己能否活下来。
观众赌输赢,他们赌命。
观众花钱,他们赚钱。
而最后掌控着他们的,还是这间斗兽场,是那位老板紫璃轩。
“我知道了,多谢。”
容尘在那一刹那莫名有些后悔,他来这斗兽场,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赚钱有很多方式,他不该来这赌命的。
“还起得来吗?”
见容尘还在原地沉默,云观月忍不住皱眉,他们在这呆的时间稍微久了,休息时间差不多快要结束了,要知道,这个休息时间可不是给他们的,那是给观众的!
“走了,你最好快点缓过来,我可不想揍一个没反应的沙袋!”
单手拎起容尘,云观月似乎有些惊讶,忍不住又掂了两下,这人,这么轻的吗?
还有这身上……
瞅见容尘满是伤痕的身体,本想直接将人随意丢在角落的云观月莫名生了些恻隐之心,脚步一顿,将人拎进了自己的房间。
“没有两桶热水,不过床后还有一只空水桶,温水出门左拐,太阳底下,你凑合一下吧,另外,伤药,衣服还有食物都在那边,要什么自己找。”说完,云观月便不再搭理容尘,自顾自地边走边褪衣,他房间内早就拉好了帘子,放好了热水,连花瓣都撒上了,就等着他回来沐浴更衣。
随着那身白衣一件件脱落,容尘下意识抬眸,这人在斗兽场都有房间,分明是长期在这讨生活的,可褪衣后的背影却瞧着白里透红,肌肤如雪,皮肤透着水润的光泽。
和他那坑坑洼洼,布满不同伤疤的后背截然不同。
没时间伤怀,歇了这么久,容尘也恢复了些许体力,按着云观月的指示扒拉出另一只水桶,又出门将太阳下晒着的水一点点拖进来清理自己。
感受着温热的清水慢慢流过伤口,带走血污时,容尘甚至有些恍惚,云观月不知道,这对冬季只有掺了冰块的盐水的容尘来说,真不是凑合。
擦干身上残留的血水后,容尘伸向床边衣物的手有些迟疑,他看着帘子后面仍泡在水中端着酒杯的云观月,有些踟蹰。
“那个……”我穿什么?
“随便拿,反正上过台就得扔,挑你喜欢的就行。”
“……”
抓起一件银白缂丝长袍,容尘沉默了,这是雨丝锦啊,上面还罩了一层素罗,就这……随便拿?穿一次就扔?
辛辛苦苦做了多年生意,自诩已经见过不少有钱人的容尘,也有些感概,这家伙来斗兽场,不会是为了维持他的奢侈生活吧?
要知道,现在是冬季,深冬!他洗个澡还要整半桶的花瓣,闻这味,大概还在水里加了什么名贵的香粉之类的。
这日子过的……
待云观月打理好自己,容尘已经等候多时了。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等等!你把脸抬起来!”
“?”
容尘不解,但还是乖乖抬起了头,他的脸色常年惨淡,唇上基本没啥血色,又时不时弄得满脸血污,所以基本很少有人会仔细去看他的脸。
他也没怎么照过镜子,只能从那些刑官打手的反应来猜,自己应该长得挺好看的。
“你……你叫什么名字?”
云观月一贯空灵的音色有些颤抖,他捏着容尘的下巴,将他的脸拖到自己面前仔细端详了许久,却仍像是不敢置信什么,看了又看。
“容尘”
离得近了,容尘被云观月身上扑鼻的香气冲了一下鼻子,很是不舒服,想打喷嚏,但他的脑袋还被旁人牢牢握在手里。
说来也怪,容尘是极反感和旁人距离过近的,这会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但奇怪的是,云观月的靠近,他并不讨厌。
“扣扣—云公子,表演结束了。”
就在两人越靠越近,气氛越来越奇怪的时候,房门被扣响了。
下巴得到自由后,容尘茫然的揉了揉,好像还能摸到那人指尖的一丝余温,可是,他为什么摸我脸?
“该走了……”
“嗯……”
罢了,大概是觉得他长得像谁吧,容尘很看得开,在这种时候,他一点都不介意被当替身,若是因此能让云观月对他手下留情,那可就是意外之喜了。
重回斗兽台,这么短的时间内水坑自然没有被填上,只是在上面搭了一座窄窄的竹桥,没有栏杆,只有两根麻绳随意地拴在桥边,看着,就不太结实。
而且,这的血腥味着实大了点,走进后,容尘望着已经变得猩红的水,以及满池扑腾的食人鱼,大概猜到先前究竟表演的什么节目了。
拿着匕首,踏上竹桥,容尘不由地嗤笑一声,对付猛兽要求赤手空拳,到了与人拼斗时,倒是不吝啬武器了啊。
见云观月依旧愣在原地,容尘神色不变,依旧是先前那副令云观月愣神的模样,竹桥太窄,极难变化身形,几乎只能面对面硬拼,趁着云观月晃神,容尘直直冲了过去,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温和,手中的匕首却毫不留情的挥了下去,云观月似是在纠结什么,一时间竟忘了闪躲,直到匕首临面,才恍若后知后觉般后退了两步。
锋利的匕首顺势而下,从下巴一路化至小腹,将胸前的衣裳完全割开,引起场外阵阵喝彩,不过,许是巧合,这一刀只划破了衣裳,并没有伤到他,连一点点红痕都没能划出。
见着云观月大开的衣襟,和那白皙水嫩的胸膛,观众们兴奋的呐喊几乎要将整个斗兽台掀翻,他们太熟悉云观月了,也太期待有谁能够赢下他,将他吊上刑台狠狠欺凌。
“听见了吗?”
云观月反握匕首,轻轻错身让开容尘的第二次攻击后,凑到他耳边轻声呢喃:“抱歉啊,我赢了太多次,已经不能再输了……”
再?容尘垂眸,他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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