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眼泪

容尘先前就注意到这刑架顶端有个小小的缺口，从台下看不明显，但被束缚在其上的人只要一抬头，就能很清晰的看到。

这刑架上满是干涸发黑的陈年血迹，该是使用多年，出现缺口不奇怪，没人发现更不奇怪，毕竟被绑上这刑架的人要么只剩半条命，要么就是自愿出卖痛苦，谁会想要主动逃离？

就连容尘……在容君瑜受伤之前，也未曾想过要挣脱。

再次看了一眼倒在一旁紧咬下唇苦苦忍痛的容君瑜，容尘深吸一口气，拼命晃动身体，一点点将锁链挪至那个缺口后，随着“吧嗒”一声巨响，容尘成功将自己摔下刑架。

“尘儿！”

再次被弟弟震惊的容君瑜还没来得及回神，就见容尘已经趴在他自己的血泊中挣扎，那满身惨烈的伤口被狠狠挤压，崩裂，分外可怖。

“哥哥，别乱动，我马上过来……”

不想哥哥担心，容尘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刑架是挣脱了，还有绑缚双手的锁铐，被绑的太久，容尘已失去了对手的知觉，可铁链还深深嵌在肉里，容尘只能缓慢地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目光依旧温柔的注视着容君瑜，刚想出声再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哥哥，却被喉间涌出的一口甜腥堵住了所有声音。

咽下那口鲜血，容尘喘着气歇了一会，开始把被悬吊许久的胳膊一点点弯曲，抬起，将手腕送到唇边时他已经满头是汗，汗水混着血水从鼻尖滴下，落在白森森的腕骨上，痛的他连唇瓣都止不住阵阵哆嗦。

一口咬住铁链，一点点地将其从肉里拔出来，双手得到自由的那一刻，容尘几乎没了生气，软软的就要重新摔回血泊。

容尘下意识闭上眼，但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

“哥哥？”

被容君瑜拥在怀中，容尘意识都有些恍惚，他仿佛又回到了四岁时的那个寒夜，在他最痛苦绝望的时候，所拥有的那个温暖怀抱。

“他说的对，尘儿，我也许……根本就没有在乎过你，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哥哥，我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多年，我都没有发现你遭受了什么。”

“不是的哥哥，你很好，我也没有遭受什么，能和你生活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你别这么说……”

“之后……”容君瑜轻轻搂着容尘，生怕碰疼了他哪处伤口：“之后，我明明知道了，我看见了你的伤，可却不敢去探知你的过去，午夜梦回间，我一次次告诉自己，你的伤和我无关，我又不是始作俑者，了解了又能怎样，我什么都做不到。”

“呐，可笑呢，你受都受了，我却连了解，都不敢去了解。甚至明知道你会受罚，还要你带我出门，明知道……你在车外受着罪，我却连窗都不敢开……”

容尘张了张嘴，他想说，对啊，他受都受了，你又何必了解的那么清楚，我的伤也确实和你无关，那么难受做什么呢？

你在阳光下好好生活就行了，不要管我在黑暗中如何挣扎。

可最后，这些话都被他咽回了肚子，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因为容君瑜哭了。

他又流泪了，容尘恍然，好像自从他出现在容君瑜面前后，他就总能见到哥哥的泪水，可是，他之前明明是不爱哭的。

无论是缠绵病榻，病痛缠身，还是被父亲忽视，被下人欺辱，他都不曾掉过眼泪，记忆里的容君瑜，一直是温温柔柔的，被欺负了也不恼，只会拉着墨竹说算了，就像只无害的小兔子……

那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只被欺负了也不敢吱声的小兔子，敢独自一人离开车队来找他？

又，怎么敢挡在他的身前替他挨鞭子？

嘴唇几次张开，斟酌着语言，可最终还是尽数化作一声叹息，容尘混沌的大脑根本不知道自己此时该说些什么，他只是有些后悔，那一天，他不该直接出现在哥哥面前的。

但若时间倒流，他想，他还是会踢开那扇门，将哥哥护在身后……

唉，人啊，就是矛盾。

“哈哈哈哈～精彩，真是精彩！”紫璃轩拍着手从角落中走出，他不过是去用了个午膳，没想到错过了那么精彩的表演，刚得知容尘居然反杀了打手时，他震惊的就像你手机里的第三个表情包（搞错了，重来）

紫璃轩一脸不敢置信，容尘的伤有多重他再清楚不过了，说他已经被打死了他信，说他反过来把打手干掉了……

呃，赌输了，他的小钱钱又要离家出走一部分了。

唉，心痛。

“哎呀～容尘小兄弟啊，你这假哥哥对你着实不上心啊，还不如真哥哥呢，是吧？不如这样，你把这假哥哥杀了，我就不再折磨你，还立刻带你去治伤……欸欸，别发火嘛～”

看似狼狈的躲开容尘丢来的锁链碎片，紫璃轩拍拍胸脯，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急忙道歉：“好啦好啦，我不就开个玩笑嘛，别这么认真。”

“哼，这不是玩笑！”容尘转过头，深邃的眼眸中一抹杀意一闪而过。

“好吧，那我说个认真的。”

紫璃轩两手一摊，神情十分无辜：“我这刚建了个黑水狱，用的是谦书新研制出来的药，本来没想让你去试的，但扔进去的那批药人实在是太没用了，刚进去还没怎么样就挣扎惨叫，甚至没多久就都死了，实在看不出效果啊。”

“……嗯，所以呢？”

“所以想让你去试啊～”

果然，容尘忍不住腹诽，这混蛋找他准没好事，等等，黑水狱？姚谦书做的药吗？

回忆起被血甲虫覆身的痛苦，容尘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一股惧意涌上心头，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若容尘的这幅表现被容卿知晓，他大概会感叹姚谦书确实是个有实力的，要知道，容卿可是折磨了容尘十多年，都没能让容尘产生这种听到名字就能本能恐惧的情绪。

“……可以，但我哥哥的解药，我要彻底的那份！”

他这些日子所拿到的解药，一直都是临时的，只能缓解容君瑜的一时之痛，并不能根治，而为了换取解药，容尘必须不断的突破自己的极限，不停的去承受更深的痛苦，他很担心，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若他不小心死了，那容君瑜的下场……

所以，无论多害怕，他都得逼自己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