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甩不掉

到了这天晚上，我磨磨蹭蹭地来到我定的咖啡厅。

给周星星打电话，让他来，可是我早就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我不主动说，他就不问，那就不来咯？看来来不来也是无所谓的，都是，给何敏，做！的！形！式！”

全都是做给她看的！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来看我……

我气愤地拿着单子，等着服务员来。

但是——我这个人——没有廉耻没有底线。

我再怎么难受还是选择屈服，给他打电话。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我明显能听出来他在床上。

疲惫的声音看来是刚睡下。

看吧，他刚睡下。

“等着啊Johnny，不要催阿sir。”周星星声音笑着说。

我把电话挂断了。

果然，雷厉风行的周sir很快就来到了这里。

“hey！Johnny！”

“星哥。”

周星星很是兴奋地来到这里，他边走过来，边吐槽道，“不是喝茶吗？怎么来喝coffee了？”

这里的咖啡厅看起来很高档，不仅装饰很欧式，连服务员都是着装整齐的。我这次也想的是我请，喝茶的地方毕竟消费不高，没什么可展示财力的地方，毕竟我也爱面子。

但是在这个地方喝咖啡，看起来就像约会一样，我们两个都盛装出席。

刚坐这里没多久，服务员看到周星星后就来了。

嗯？怎么我坐这儿那么久都没服务员来？当我小孩儿啊？

我对这个服务员没好眼。

这个时期的香港，很多人都是全英交谈的，就连普通的餐厅都是粤语夹杂英语说话的。

“waiter，给我来一杯……额这个。”

周星星指着上面的样式说，服务员用一口全英跟他说，然后周星星也说起了全英。

我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快的英语，很是好奇。

幸好我听得懂英语。

等到服务员走后，周星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服务员走远了。

凑过来，咬着牙狠狠地、蔑视地、带着骂人语气的说，

“说的什么鸟语……”

“噗——”我先是惊讶，后笑了出来。

“自己国家的话不会说还叽里咕噜，真把英国当老母了。”

周星星说完也笑了，掩着笑意喝了一口水。

这个时期香港还受英国的影响，有的时候法庭上还会被什么“英国法律”左右。

这简直无法忍受。

我一听笑的更开心了。

没想到周星星还会这么骂人，我还以为他不以为然根本不在乎这些呢，反正我是不会去为了这个学什么鸟语。

“哎。”

周星星叹了口气。

我俩谁也并不说话，我只是看着他，等他开口。

可是他也不愿意开口。

很是尴尬，这个气氛。

等着服务员把咖啡甜点端上来之后，等着他走后。

我终于开口问，“星哥，你叫我来是什么事儿啊？”

“啊？”周星星本来看着周围的，听到我说话扭过来问，“啊这个啊。”

周星星低着头扒拉几下头发，“何老师让我来，她说，额，说，你心思，不正，额，让你，走正路，你懂的……”

周星星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敢看我，只是看着桌子上的盘子。

他说的断断续续的，看起来很为难。

“我知道星哥，何老师，很在意学生的。”

我顺着他说。

周星星笑着点点头，“你知道就好，你知道就好。”

说完之后，我们两人又陷入了尴尬。

我都开始吃甜点了，他才开口。

周星星点了一支烟，袅袅升起的烟雾被风吹到了另一边我闻不到。

等到他说话，我抬起头才看到他又抽烟了。

“Johnny，现在除掉了大飞，你也没人罩着了，以后就得走正道知道吗？”

“嗯。”我摸了摸脑袋，“可是我不爱读书。爸妈又出国去了。”

我实话实说。

我家里很是富裕，爸妈都出国去了，从小就自己生活，被保姆带大。后来跟着大飞哥混社会，不学好，更不爱读书。而且最不缺的就是钱，每天挥金如土。拿着钱不是去泡妞就是喝酒赌牌。

周星星一听，猛地吸了一口烟，夹着烟的手指着我激动地说，

“哎！我周星星当年就是不爱读书才当上的警察。你不读书能干什么？当警察啊？”

说到这儿，我一愣。

我确实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在学校里有大佬的照顾，一直过的顺风顺水的，没什么坎坷。也因为跟着黑社会见识了很多学校里看不见的灯红酒绿。

没了大飞哥之后，我也不知道以后读完书要怎么办。

是当医生还是当律师。

我被他说住了，低下头思考一番。

周星星看我思考着，很是满意的样子，继续说着，“大不了去内地发展咯，也不用受海外洋人的支配。香港虽是好啊，但是始终有洋人祸害，临海。强盗太多了。”

他可能觉得他的一番言论引导我走向考公考编的辉煌之路，继续引导着我，还给我建议。

我很感谢他。

“当警察好酷的。”

我突然来这么一句。

“噗！”

周星星口中的水都喷出来了。

“顶你个肺你当警察？好辛苦的！”周星星一说起当警察就叫苦不迭，傻子才去当警察！

“当警察？没前途的！！”他夸张地比划着，几乎都要站起来了，手里的烟抖动着，“当警察，不仅得面对穷凶极恶的坏人和匪徒，还要面对可怕的上司！工资又不高，上级又衰又fuck！自从我当警察，没一天是不受气的！扑街啊你，你当警察……”

我没想到周星星居然这么激动，说话还带包装英语，我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我换了个角度，说，“我不爱念书的，当警察又不用念那么多书。而且……当警察是正路，不是吗？”

这就把周星星给问住了。

“是，是啊。”

“走正路没什么错的，对吧？星哥。”

我笑了。

“当然没什么错啊！”周星星不敢看我，吸了一口烟，“当然没错啊，不错不错。当医生当律师不是更好吗？大路在你面前你非要，哎……神经啊你。”

也不知道他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我。

“喂小子，你可想清楚啊。”周星星故作悬念，“这条路可是一走就不能回头的。懂吗？”

“不回头，肯定的。”

“哎——”周星星边叹气边摇头，觉得自己刚才那一番话我全当放屁了。

一点都说不通的样子！明明是条不值当的路，非要往上面扑，真不知道Johnny这小子是怎么想的。

“随你便啦Johnny仔。”周星星笑着，吐出一口烟，“和我当年一样啊臭小子。”

这口烟扑到了我的脸上，我被呛得看不清楚，但是仍然能从他脸上看到了些许惊慌。

我不在乎这奇怪的惊慌哪里来的。

我只知道，他还是那么爱叫我Johnny仔。

这就够了，周sir。

说这句话的时候，周星星好像很欣慰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我当然不明白他当年是怎么样的，但是他能说出来，我也能看出来，肯定是不爱学习的。

可能我们大家都比较喜欢冒险而已，提起冒险，更多的是变强的渴望。

这种渴望，从我第一次见到周星星那么厉害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我很明白，他很强，我只是他的手下败将，他的心中一直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打也打不过，有的时候还会怄气用一种惯性的大人思维来教导我，无非是希望我走上正道，可是他错了。

我比他想的还要坏，还要可恶。

这次的聊天，他只是以为我在跟他开玩笑，其实他不知道，我心里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说过的话，从来不当成玩笑。

可能多年以后，周星星再见到我的时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惊讶。

我和黄小龟没有什么可比性，我也不屑于和他比，现在我最想攻破的只是他的心理。

我想让他在乎我，让他看看我不是小孩，不是弱者，我会变强，迟早一天。

等着吧，周sir。

周星星和我喝过茶之后，我们两个就分开了，他说要送送我，给我打车。

但是我拒绝了。

“我又不是小孩啊阿sir。”

“上车啦靓仔，话那么多去开话吧啊！”周星星最烦我磨磨唧唧的那么多话。

他把我推进他叫好的车里，给了港币。

司机刚接到港币，就要开车了，周星星站在一旁没有立马走开，而是看着我。

此情此景，我实在忍不住不和他说话。

我叫住了他，“师傅等一下。”

我探出了脑袋，看向了周星星，“阿sir，谢谢你啊。”

“什么？啊，谢什么，谢你就好好念书啊。”周星星似是很惊讶我会说谢谢，他站在那里，点燃了一支烟，袅袅升起的烟雾在整个空中飘荡，甚至飘进了窗户。

“我是说……谢谢你，原谅我。”我鼓起勇气看向他。

可是周星星却不敢看我，他侧着耳朵听来掩饰他的胆怯。

他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肯定的。我能从他的眼睛中看出。

这可是你默许的，阿sir，这次的犯罪，是你亲手宽恕的。

你放走了一个疯狂迷恋你甚至报复了你的罪犯，我。

阿sir，心软的话，你会输的。

说完之后，我放肆地把他手里的烟夺了过来，放在自己嘴里，缓缓地吸了一口。

我将烟雾吐了出去，挡在两人中间。

“师傅，走吧。”

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只剩下大脑宕机的周星星一人在原地。

周星星站在原地好久，一直低着脑袋。等到车快走远的时候才抬起头，目送我远去。

他努力想着我说的一切，默默地又掏出一支，点燃了。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颤抖的手让整支烟看起来摇摇欲坠，无奈又好笑地自言自语道，“在哪儿学的东西……”

说着他笑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我坐在车里抽着烟，司机师傅默默开着车行走在路上。

这个时候，司机师傅搭茬，“你爱人啊？长得不错嘛。是吧？这年头……”

“开你的车啊扑街！”我面目狰狞地发火道。

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体震了一下。

司机师傅被吓到了，连忙闭了嘴，好好的开着车。

他还以为我是个好说话的呢？

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