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边关将士
“护驾!保护储君!”楚离立于殿中,护在沈之韫身前。
等听到楚离的话后,宫门这才打开,锦衣卫姗姗来迟。跪在殿下等候发落。
皇帝哆嗦着嘴,身体还在颤栗。浑身上下每一处神经都叫嚣着恐惧。
锦衣卫立刻上前将刺客的身体提起,一番摸索,只找到一块令牌。令牌上雕刻的花纹让一名锦衣卫有些熟悉,他凑近看了看,惊呼:“这是茵卿阁的牌子!”
楚离自然也听到了。他身体一僵,想要上前去将令牌抢来。但还未跨步,就被人按住了肩膀。
他条件反射般想要给身后人来一个过肩摔,却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便骤然停住。
沈之韫已经站起了身,手搭在他的肩膀处。他的眼神像是在无声的对楚离说:“做的很好。”
楚离看向他,止住了步子。退回在他身后。
“茵卿阁的牌子?”太后抢先恢复镇定,比皇帝早一步发话,“你确定吗?”
那名锦衣卫立刻跪下:“卑职不敢妄言。”
太后被刚才的变动惊到,满头珠翠已乱了些许。即使这样,也不忘将被吓到失语的楚衾殷揽在怀里安慰。
“青兰怎么样?”太后将目光转了过去,忽然看到了什么,惊呼道:“哎呀,怎么有血!”
此话一出,所有人再次不安起来。生怕储君出事。
“回皇祖母,皇孙已无大碍。”沈之韫的衣衫刚刚溅到了刺客的血,不过他确实没有受伤。
太后见他无事,只道:“快些将太子殿下领出去看看!万一出什么事那还可好。”
至始至终,皇帝一句话都未说。形若摆设。
沈之韫明白,他现在还不能走的太早。
“皇祖母,我已无碍,有劳您牵挂。”沈之韫冰冷的眼神看向刺客的身体,“所以,孤想知道,究竟是谁,敢陷害孤。”
太后说到底还是后宫中的人,她是女性,本就不该参与朝政。此番行为可以说是多次逾越,再管下去,怕是朝廷重臣会不服。
虽说她的势力并不小,可是朝堂之上总有人看不惯她的作风。
沈之韫是储君,是嫡子,是蔺国下一任继承人。如果在此期间他不犯错,皇帝之位迟早是他的,只是时间问题。
说到底,太后不能随意判定太子的决定。
皇帝已经默认准许,她终究不能再说什么。
“朕听锦衣卫言,刺客身上所搜之物,来自于茵卿阁。”沈易帜勉强缓了过来,发话,“无论刺客是否来自于茵卿阁,又是否奉茵卿阁之令,此番,和阁主脱不了干系。”
皇帝说着,猛的拍桌:“真是岂有此理!茵卿阁好大的胆子!”
宴席的人都被遣散的差不多了。只有沈之韫楚离,还有几名位高权重的阁老留了下来。
太后无奈命人揉着两鬓:“哀家已老,不适合参与朝政讨论。囡囡生日之宴发生如此灾事,情绪濒临崩溃,哀家先带着囡囡离开。”说罢,被人搀扶着,挽起楚衾殷的手就走了。
她再怎么厉害,那些阁老三公依旧看不惯她。太后晚年还在垂帘听政,朝堂上的肱骨之臣早已不满,时常会劝告皇帝让他不要玩物丧志,多关心国家大事。
皇帝虽不喜政事,但是胜在会装。在阁老面前努力装乖,私下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陛下,当下还是先将此事交给刑部细查。不得因为刺客身上带有茵卿阁的牌子,就断定是茵卿阁所为。毕竟刺客已死,死无对证。”说话的是当今丞相林彧。他接连侍奉过两位皇帝,蔺安帝和蔺羡帝。
在那时,民间向来流传一句话:“武找白,文找林,二者合一,天下太平。”当初,白广毅凭借一己之力打退三国联兵,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断了他们的后路。白广毅打仗打得邪乎,作战风格随机变换,没有人知道白将军下一刻会做出什么决定。
于是白广毅靠着三万人打退了十二万人,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当时粮草供给不足,白广毅带头啃树皮,喝露水,吃土沙。最终让他们中了埋伏,敌军的粮食供给被切断,粮草被白广毅夜袭,一把火烧了,大火足足烧了三天。直把其余三国逼入绝境。因为没有粮食,到最后,十二万士兵,活生生饿死了五万之多。这场消耗战打了足足两个月,好在蔺国胜了,凭借一己之力有了称帝之资。
而林彧则负责内,多少谋划和计谋都是他出的。两年,林彧只靠了两年,就结束了宦官当政,阉人掌势的局面。他呕心沥血将蔺安帝送上皇位,处理世家控制权利的局势。
他创办太学,竭力发展儒家学说,得到了不少学子的支持。
最终,蔺国安定下来,武将对外,文臣对内。举国安定。
林彧是个忠臣,但他深知功高盖主的下场,多次想要离开都未果。
现在,眼看蔺国大好河山被女人掌控,林彧不准备走了。
他要辅佐的是皇帝,真正的皇帝。
沈易帜想了想,半晌还是说:“丞相所言极是。但此事还是要审视茵卿阁,宫中但凡有茵卿阁之人,全部抓捕入狱,好好让刑部审查。”
林彧没有在说话,似是默认。
沈之韫显然有不同的意见:“父皇,此番行为,将会面对与茵卿阁决裂之果。很明显对我们不利。”
沈易帜见他开口,神色不由软下来,连语气都放柔:“青兰,刺客欲伤你,如若不是你的侍卫反应快,后果无法想象啊!”说着,又问,“那侍卫走了吗?朕要奖赏他!”
“父皇,他没走。”沈之韫说,“不过父皇应该认识他,他叫楚离,还是父皇赏赐给我的。”
沈易帜脸色一变,但他佯装镇定:“若此,快让他过来,朕要好好问问他。”
沈之韫转头,用眼神示意楚离别怕。
这哄小孩的样子属实取悦到了楚离,他低头笑了笑,又在跪下附身前收敛了嘴角。
“楚离……朕认得你。”沈易帜一开始有想过将楚离收进后宫的想法,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没办法,茵卿阁阁主姓楚,楚离姓楚,太后也姓楚。血浓于水,沈易帜不知茵卿阁是否与太后有勾结,可是把楚离留在身边着实不妥,简直好比养虎为患。
他不想被太后牵制。所以他故意不管朝政,沉迷后宫,就是为了让太后放松警惕。
可沈易帜低估了太后的野心。太后本也是一介女流之辈,整日困在深宫闺院,所能见到的,只有四方形状的天空与一成不变的景色。
后来,太后入了宫,便开始独属于女人的争斗。可是,她不甘,不甘一辈子只能靠争宠获取荣华富贵。
她生不逢时,所以那时宦官当政,皇帝空有救国之心,却无忠心之臣。阉人在当时被称为“老祖宗”,内斗无数。导致白广毅宁可死守边沙,也根本不敢进长安。
后来,文武合心,这才将蔺国救了回来。当时后宫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唯一活着的皇子只有沈易帜。太后咬咬牙,将沈易帜送上了皇位,并成功成为天子之母。
她赢了,她在这乱世站稳了脚跟。所以她鼓励世家崛起,当时上奏弹劾太后的人不计其数,但她都忍了下来。
最终,楚家成功在狂风暴雨中占有一席之地。
沈易帜被当傀儡当了十几年。可他不傻,他想要成为真皇帝,却每次都被太后压一头。
他是天子!他怎么甘心!
沈易帜现在看见姓楚的人就头疼,楚离,楚衾殷,楚笙云,太后……哪一个省心!
“你保护储君有功,朕会赏你。”沈易帜说着,看向沈之韫,“今日天晚,不适合在议事。但青兰放心,朕会将此事交给刑部严加查视,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天晚了,再迟就看不清路了。”沈易帜怅然地说,“青兰,回去吧。”
沈之韫听出来他的暗示,便行礼告退。
他如果再不回去,就真的会被太后怀疑针对,太子位难保。
想到这,沈之韫不由感慨。
沈易帜是做皇帝的料,所有人都想打磨好他,但可惜,有人一直阻拦,加上没有人告诉他那是不对的。于是,这块好料就这么被糟蹋,发霉,直到腐烂,最后被众人嫌弃厌恶。
沈易帜前期一直受太后教导,导致醒悟的太晚。那时,只需要有人拉他一把,沈易帜就能认清现状。
可惜了,没有人。
楚离被皇帝留在了那里。
皇帝没说要扣押他,沈之韫也不担心皇帝会动楚离。
沈易帜脑子不开窍,但也不是说笨到极致。孰轻孰重他自然分得清,用不着人教。
沈之韫回宫时,陈老告诉他府中来了个人。
且这个人,在东宫无人敢拦。
沈之韫立刻明白他是谁,连忙进了内殿。
果然是他。
一瞬间,欣喜的感觉直冲心底,沈之韫没忍住喊了出来:“老师!”
康烬岷转过身,笑着抚摸沈之韫的头发:“几日不见,韫儿又长高了。”
康烬岷是位列三公的太子太傅,只是在上个月初查江南,今日才敢来。自然错过了楚衾殷的生辰。
不过也无人责怪他。康烬岷是朝廷之中少数的资深大臣,为人温和,待人慷慨,就连太后也颇为垂青。
沈之韫在五岁时见过他一面,那时他已是太子。康烬岷觉得自己与沈之韫有眼缘,便愿意将此身所学尽数传与沈之韫。
因为康烬岷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知道,沈之韫将来,一定是一位明君。
只是后来,沈之韫愈发亲近他。康烬岷膝下无子,满身学识毫不保留的教给了沈之韫,待他如亲儿子般好。
二人私下相处也不会刻意用尊称。
“老师,您来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好准备准备。”沈之韫说着,给康烬岷沏上了酽茶。
康烬岷说:“你我师生二人,向来无所不谈,还需准备什么。韫儿啊,我此来,是有事要与你商讨。”
沈之韫立刻放下一直随身携带的扇子,说:“老师请讲。”
康烬岷喝了一口茶,润润喉,说:“我在来的路上,听说你遇着了刺客,要紧吗?可有受伤?”
沈之韫道:“老师放心,我没有不适。”
见他无恙,康烬岷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才切入正题:“边沙北部和西部遇袭,死伤过半。”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不小,边沙北部向来是白无降守着。白无降是老将白广毅的嫡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驻守边沙五年从未吃过败仗,哪怕其中遇到突袭也能安全归来。
“北部和西部同时遇敌,怎会如此?”沏好的茶咕噜咕噜冒着白烟,将沈之韫的眼前晕染成了白色。
西部的将军是女将楚笙云。楚家唯一掌控兵权的,是名女人。
楚笙云今年二十整,她第一次杀敌的年龄只有十四岁。那次金陵沦陷,在金陵扎根的楚家受到波折,却来不及逃窜。是楚笙云站了出来,拿起她素来喜爱的长剑,骑着马见到敌兵就杀。
从小便学习武术的她一路杀红了眼,带着几百人撑到了援兵到来。当时楚笙云只明白一件事,她是金陵在援兵来之前最后一道防线,她不能退,也不会退!
楚家以前出过将军,但后来没落,最后只能在朝政中的唇枪舌战里绽放光芒。于是老天派来了楚笙云。
她最终说动了太后,有了兵权。可当时无人愿意真心跟她。楚笙云明白,想让他们服,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赢!
以后,边沙西部每一次战争她再也没有输过。楚笙云带着那把长剑,在边沙扎下了根,创造出了属于自己,且忠于自己的军队。楚笙云是女人,是没有人看得起的女人,可她从不向命运低头,她用那把剑在短短四年杀出来蔺国的未来,杀出了独属于她的命运道路!
她是楚家的嫡女,她在战场,在血泊里战斗厮杀,换来了弟弟妹妹可以在蔺国有一席之地的结果。楚笙云,她这短短二十年,却比别人的一生都要传奇。
“这种情况我也没有料到。”康烬岷喝到了苦茶叶,在嘴里嚼着,泛着苦涩,“北凉等不及了,他们想一统天下,所以夜袭边沙,主动撕破了和平。因为北凉觉得,蔺国的皇帝已经是无可救药,这天下不能有两个皇帝,就像一个天空不能出现两条真龙。此战,是必打无疑。”
沈之韫认真听着,说:“损失……很惨重吗?”
“当然。北部太远,粮食本就很难送过去,结果又在路上被胡人抢劫大半。”康烬岷的声音充满无奈,“北部士兵已经饿到啃食树皮捉老鼠吃的地步,这一幕,和前几年白广毅将军的处境一样。因为没吃饱,加上是突袭,北部一夜之间损失七千人,仅剩的粮草被白无降亲手毁了。”
沈之韫明白白无降此番作为何意,他们就算是饿死,也不会让北凉人吃蔺国的粮。
“西部还算好,西卫候反应及时,堪堪折损了一千人。只是西部可以开垦种田,楚将反应快,敌方折损远超我方。”
“楚将军,是天生做将领的。”沈之韫轻扶杯盏,感叹。
康烬岷笑着说:“她可是在十八岁那年就被封了候,楚笙云,真的可以带动整个楚家。”
蔺国前有白广毅十五岁封侯,后有楚笙云十八岁成西卫候镇守一方。
但是,唯一不同的是,所有人都对楚笙云抱有敌意。
她战胜归来,没有人欢迎她,没有人祝贺她。甚至如果没有太后,楚笙云根本不会赶在白无降之前封侯。
她若是战死,皇帝给她的身份也只是楚家嫡长女,而不是西卫候,也不是楚将军。她西卫候的身份,只是有名无实。
楚笙云死后,她所曾立下的功劳不会被记住,她西卫候的身份也不会被史册。而战场之上并不缺少优秀的将领,等到一代又一代将领出世之时,又有多少人能记住她的名字?
“韫儿,你若做了皇帝,会封楚将什么职?”康烬岷在谈话结束后忽然问。
沈之韫盯着茶水,半晌,回道:“这样做可能不合规矩,但是,楚将军有资格做王。”
“她将是蔺国第一个异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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