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命运多舛
康烬岷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说:“此事发生在昨夜,今早已经上报给皇帝。但迄今为止,陛下没下任何指令。”
沈之韫闻言皱眉:“父皇……怎会如此。难道没叫户部派粮吗?”
“哎,今年收成不好。户部的粮食难拨啊。”康烬岷说,“北部现在可谓是一点粮食都无了,历经北部还需要经过胡人所居之地,怕是难上加难。”
茶堆的太满,不小心溢了出来。滚烫的茶水浇在了沈之韫的手背上,没过多久白皙的皮肤就是一片红。
康烬岷吓了一跳,拿出帕子给沈之韫擦了又擦。
“怎么如此不小心。”康烬岷不由责怪。
“没事,有劳老师牵挂。”沈之韫笑笑,接过帕子仔仔细细擦拭手上溅的水渍。
“此事我会找父皇细说,”沈之韫擦干净水迹,不管手背上的烫痕,继续方才的谈话,“蔺国不能失去北部,北部士兵应该是战死沙场,而不是活活饿死。”
康烬岷说道:“就算户部难以放粮,世家各位也会筹钱买粮。北部士兵已饿死数百人,皇上再犹豫,可就没有机会了。”
户部缺粮,但世家不缺。凑一凑还是能满足北部三十万士兵的需求。
蔺国有着优异的地理环境,近几年从不短缺粮食,国库也很富裕。但是近来北凉经常袭击,粮食根本不够蔺国近六十万士兵的开销。加上前不久派去的足足可以够北部吃一年的粮食被胡人劫走,粮食聊胜无几。
枪粮的胡人被杀了,但粮食掺和了不少土砾石子。于是,只能报废。
导致现在户部实在拿不出可以供三十万人吃的米。
不过世家肯定会出手。只要世家愿意提供粮,那么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天晚了,韫儿,我先回去了。”康烬岷说着,拿起搁置在一旁的氅衣。“韫儿,明早来我府中,我是该看看你的武功怎么样了。”
沈之韫微征,起身抱拳道:“学生谨记,老师请回吧。”
东宫本该有六名老师,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
但因为沈之韫的身体有问题,所以本来不应该有太子太傅和少傅的存在,可是沈之韫在六名老师里,唯独喜欢康烬岷。
康烬岷是武官,白广毅将军的副将。不过当年蔺国发生内斗时,白广毅没去,他去了。康烬岷的功劳不小,就算不入三公,进到九卿行列也是绰绰有余。可是他甘愿到东宫当太子太傅。
于是,东宫对外宣传,康烬岷是教太子兵事兵法,这才被留了下来。
只是如果遇到事情,沈之韫第一时间想起的不是太师,而是康烬岷。
很少有人知道,康烬岷教了沈之韫武功。并在他十五岁生辰给他一把剑。
剑柄短,剑身长。通体泛着银光。沈之韫为它赐名:凛霜。
“殿下。”一名黑衣男子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来到沈之韫面前。
沈之韫坐在椅子上微敛着眸,把玩着扇子,说:“楚离怎么样?”
黑衣男子沉默少倾,回答:“还未离开大殿。皇上,似乎将楚……先生扣押在了那里。”
扇子被一道不小的力气紧紧捏住,连扇骨都裂了些许。沈之韫抬眸,忽然用力将扇子扔了出去。
“啪嗒!”一声,扇子四分五裂。
“太后……很好。”沈之韫看着跪在地上颤抖的人,轻声说,“出去吧,再给孤挑一把新扇子来。”
黑衣男子似乎松了口气:“是,殿下。”
皇帝没有胆子动楚离,因为楚离姓楚。可是太后没有这个顾虑。
刺客一事,假如真的是茵卿阁所为,那么太后就有正当理由杀了楚离;如果不是茵卿阁,至少在查明真相之前,茵卿阁的人,是危险的。
太后此番行为,看似合情合理,实际上是她手上多了个威胁沈之韫的把柄。她知道,沈之韫舍不得让楚离死。
她赌对了,沈之韫真的舍不得让楚离死。
“楚离,楚云秋。”太后仔仔细细的端详着楚离的脸,“你和楚夜什么关系?”
被迫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人没有说话。
“不说是吧?”太后拿起一支金簪,下令,“动手。”
一桶凉水哗啦一声泼在楚离身上,彻骨的寒意冻得他牙齿都在打颤。
那名侍卫看了楚离一眼,然后径直取下长鞭,一鞭又一鞭抽在楚离身上。
白色的衣衫上血迹非常明显,血液滴答滴答顺着他的手指掉在地上。楚离死咬牙关,将痛呼咽在了肚子里。
“停下。”太后没打算真的让楚离出事,他毕竟是茵卿阁的人,加上现如今楚离还跟在沈之韫身边。
“楚云秋,”太后将人派下去后,慢慢的喊了他的字。“楚夜是真的疼你啊,敢把楚姓赐给你用。”
楚离没有吭声,只是一双眼睛死盯着太后。
太后嫌无趣,道:“楚离,你先好好待在这里吧。放心,没有人会在刑部查出案件真相之前救你。能不能活,就看你的命了。”
说罢,拂拂衣袖就离开了。
楚离根本没有被囚禁在大殿,皇帝离开后,他被人袭击,那人给他撒了一包药粉让楚离昏了过去,将他拖到了牢房。牢房大门紧紧关闭,他看不见诏狱里的其他人,其余人也看不见他。
楚离扶着墙壁,想要借着外力站起来。结果却失败了,重重的倒了下去。
幸好牢房里铺着一层草,不然这一下又要缓上半天。
刺杀储君是要灭九族的大罪。刺客身上挂有茵卿阁的牌子,太后说的没错,只要真相未明,在宫里的茵卿阁人每一个都可能和刺客扯上关系。
皇帝说要给他赏赐,也不过是些金银珠宝。楚离向来不稀罕这些东西。小的时候,楚夜为了哄他开心,哪怕是昂贵的东珠也给他玩。不小心摔碎了,楚夜也从不说他什么。
“吱吱——吱吱——”一阵啃食声传来,楚离趴在地上僵硬的转过脖子,就看到一只老鼠被风刮得直哆嗦。直缩在草堆里一点点啃着草。
“真傻,吃草怎么会吃饱。”楚离在心中嘲笑它,饶有兴趣的看了它一会儿。凛冽的风吹了过来,牢房的窗户和摆设一般,一点用都没有。楚离身上的水还没干,往下形成了一小点水潭。还微微带着红。
早春的天气没有完全摆脱冬天,风里透着凉,透着寒。楚离被吹的直打寒颤,默默缩在角落里。
身上倒也不疼了。可以勉强站起来。
恍然间,楚离的眼前开始变的浑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打死你!贱狗!”几个高个子男孩把一名看起来过度瘦弱的小男孩逼到巷子里,围着他拳打脚踢。
“你也配抢馍吃?”带头的男生比其他人长得都高大,还有些肥胖,“像你这样的人,就活该饿死!长的跟个女人家似的,你恶不恶心!”
楚离从小就眉清目秀,一双勾人心魂的桃花眼无论什么时候看人都是很温柔的。
但因为这样,他并不讨男生的喜欢。男生觉得他很不要脸,长成这幅样子简直就是在恶心人。便故意不让楚离吃饱,将他的饭喂给狗也不会给楚离。
只是因为他的长相太过出尘,那些男孩子就开始没有理由的欺负他。
楚离就这样浑浑噩噩度过了两三年。他在大冬天被人扔出去,如果不是楚夜,他估计已经死在了那个冬天里。
楚离爹娘死的早,死之前父母将他卖给了大户人家当奴隶。后来楚离在上山砍柴时见到了父母的尸首,已经腐烂了,如果不是玉佩,楚离根本不敢确认。
于是,他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无论那些富家少爷怎么打他骂他,他都认了。
他出生低微,他无父无母,他不知廉耻的去和狗抢馍吃。所以他就活该被打,活该被骂。
可他只是想活着……想好好活……
“师父……师父……”是楚夜将他从深渊里救了出来。
挨了打,受了委屈的孩子下意识的依靠自己最亲近的人。但回应楚离的,只有老鼠的吱吱声和呼啸的风声。
沈之韫一直未合眼。
他没由来的感到心慌。
沈之韫实在睡不着,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哪怕点了安神香也无济于事。
半夜三更,他披着衣衫渡步在宫中。
枝头上的鸟儿似乎找了他许久,见沈之韫出来立刻飞到他身边。
沈之韫在鸟的爪子上找到了被绑着的信。他拍拍鸟儿,那只鸟儿就听话的飞走了。
在他看到信上写的内容时,冰凉的感觉蔓延过全身。
楚离被太后拘禁在了牢房里。
沈之韫拿着纸张,盯了半天,最后一把将它撕碎抛在半空中。
“咳咳……咳……”沈之韫感到身形一阵摇晃,竟开始站不稳。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大,喉咙里划过一丝腥味,他蹙眉,将血咽了下去。
“殿下!”在沈之韫快要倒下去的时候,一道身影冲过来扶住了他。
沈之韫拂开他的手,坐在石椅上,声音变得虚弱无力:“无影,云秋,云秋他一定要回来。不能……不能将他放置在太后……咳咳……身边……”
他体质确实差,着了凉受了惊都会咳嗽,旧症复发。
无影带着面罩,看不清表情:“是,殿下,卑职明白。殿下,您先回去吧,明天还要去见太傅,小心着凉啊。”
沈之韫摆摆手,妥协道:“好,明天……要去见老师。”
无影将沈之韫扶进屋内,扫了一眼,默默掐断了安神香,这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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