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何家门殚户尽案（一）

元嘉六年，社会动荡不安，因奇人异事而家破人亡者数不胜数，民间开始流传妖鬼之说。

“荒谬之极！人的无能竟归因于妖鬼之上！一群饭桶！”

顾景弘气急，将手里的茶杯摔了出去，纯银的杯子不受控地滚着，滚到了刚进门的少年脚边，少年没说话，弯下腰将茶杯捡起来，让小厮带去烫过。

顾景弘稍稍冷静了，看见少年，语气好了一点。

“元生怎么过来了？可是太吵了？”

顾元生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顾景弘便让他们退下了。

“今日功课刚完，听见便过来了，父亲怎么生这么大气？”

“前几日发生的何家那起命案，你应该知道，司寇追查了好几日，人到是排查出了一个，叫马澈富，是何家的车夫，但此人力气与杀人者相差极大，而且现在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家里乱糟糟的，说不准也是受害者，现在城内开始流传妖鬼之说，真是太荒谬了！”

听完顾景弘的话，顾元生想起来前几日看见的黑气，与古叶的黑翠色有点像，当时他以为是古叶，没在意，现在看来，怕是还有别的妖。

“父亲，这件事我和古叶去看看，你多派些人手巡逻就好，别的我来。”

顾景弘看着正值舞象之年的顾元生，心里升起一丝欣慰。

“好，我儿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去吧去吧，注意安全啊。”

顾元生带着古叶先是去了何府，司寇是认识顾元生的，恭恭敬敬地领着顾元生进去了。

“匕首的柄部和地上有黑气，但空中没有，应该是附在了人的身上，案发时没有惨叫，但看死者的表情，生前应该有剧烈挣扎，应该是能结界的大妖。”

顾元生和古叶低声耳语着，司寇也识趣地退下。

“你不让我吸收城外的花草，你给我提供的不足以支撑结界。”

不知为什么，顾元生从古叶的话当中听出几分委屈。

“你非要我说你第一次吸灵力耗了多少花草树木吗？当时要不是我打断，你还要吸，得亏是在后山，去的人不多。完了，这么说来，你打不过他！”

顾元生知道古叶是怕被他怀疑，他说这一番话，也是在告诉古叶他根本没往他身上想。

顾元生问了司寇何家的人际关系。明面上，何家是锦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书香门第，而且每年都会在城门施粥，家主为人和善，好交诗友，夫人亲切体贴，就是有些好说媒，少爷小姐也都是才貌双全，很是优秀。

但往往越是金玉其外的人，越是败絮其中，能惹上这么大的妖，他们绝对不是好人。

在何府里没待多久，顾元生两人又来到府外，见到等在外面的司寇，顾元生问他：

“可查过何家有什么仇人吗？”

“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何家没有仇人，如果非要说一个……或许东街卖豆腐的李阿婆算一个，不过具体原因也不太清楚，只晓得她每天都在骂何家，可这李阿婆已是耄耋老人，又得了失心疯，也没听说有个一儿半女的……哦，之前倒是有一个女儿，不过不知什么原因没了，唉，也是个可怜人。”

“她女儿没了，没人查是怎么没得吗？”

“没有人报案，大家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开始几年以为去了别的城，后来觉得不对劲，但隔了好久，查也查不出来了。”

这个李阿婆绝对有问题，但顾元生现在不准备去找她，他想先去西郊看看，那里黑气太浓，那大妖绝对在那里，说不定那个失踪的车夫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奇怪的是，黑气怎会突然这么浓？明明前几日都还没有的，今日却如此明显。

顾元生与古叶来到了西郊，但直觉告诉古叶，这里不像表面那样平静，远比想象中危险。

顾元生感受到黑气波动了一下，他突然想到妖可以靠吸收别的妖来增长妖力，若是如此，古叶就远比他危险。

“古叶，吭，”顾元生也许是走太多路，闷咳了一下，“你去那边探查一下吧，我感觉那边黑气更浓些。”

古叶是很相信顾元生的，但将顾元生一个人放在这里也很危险，他是有些犹豫的，可顾元生的声音很轻，还咳嗽，为了让顾元生省点力气，他没有说什么，还是去了。

顾元生看着古叶向他指的方向走去，身形逐渐消匿于丛林之间，他抬脚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走了许久，看见了一座庙宇，没有丝毫犹豫的走了进去。

庙宇里没有人，顾元生拿起一旁的香，点燃拜了拜，插进香炉，一抹黑色的烟冒出。

“你求什么？”身着红衣的男子忽地出现在顾元生身旁，他嘴角微勾，似乎很有兴致。“邪祟傍身，还沾染了许多妖气，说说你求什么，今日我高兴，说不定能帮你。”

“你能帮什么？”

“什么都能帮，只要你求，我就能帮。”

“你是神？”

男子看着顾元生，笑了。

“也许，是呢？”

“一个杀过人的妖，竟然妄图当神。”

男子脸色一变，“你耍我？”

旋即不知想到些什么，又轻蔑一笑。

“又是所谓的灵氏一脉，呵，不过，那些人可不是我杀的，你们人，可比我更恶毒，你也不会例外，如果你还能控制住你自己，再来找我吧，哈哈哈哈……”

这妖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化成黑烟走了，顾元生想到，母亲留下的书中有写一位残存的大妖，靠吸食人的恶念修炼，能释放恶欲引诱人作恶，叫邪妖曼龙，看来，他就是了。

在黑气波动的那一刻，邪妖曼龙估计就以正道的名义吸收了那个被利用的马车夫。

书中说，邪妖曼龙之所以能存活下来，是因为他不直接杀人，而且总是以清恶人的名义吸食人的身躯，所以天道检测不出他的杀罪，没有抹杀他。

现在，顾元生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也没有生出什么恶念，他想，可能是因为他的体质不同，曼龙的妖术对他没有办法，但他忽略了一件事，他的一些情感会转移到古叶身上……

话说回来，古叶那儿什么情况？古叶朝着顾元生指的方向走了许久，没有任何收获，准备回去找顾元生的时候，心里突然有些烦闷——

一个说着：“他是你的谁？凭什么要去找他？去保护他？去杀了他要护的那些人，它会是什么反应？”

另一个说着：“你不觉得他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样子吗？你不想看他哭的样子吗？试试把他弄哭怎么样？”

古叶觉得他简直是疯了！这些想法到底是怎么回事！等等，他是枯木，能成妖是因为和顾元生同根同源了，根本就不会有自我感情，遭了，顾元生一定是遇到那个妖了！

古叶与顾元生相处已有十年，感应愈发强烈，所以对于古叶来说，找到顾元生的所在处不是难事。

“顾元生！”

顾元生正准备原路返回，装作他一直在原地没动的样子，被古叶这一嗓子吼懵了，转头就看见了古叶的脸。

“你骗我！”

古叶后面这话说得有些委屈，再加上他心里一直在与恶念做着斗争导致眼眶有些泛红，顾元生就以为他要哭，有些着急，忽略了他们此刻的距离太过于近。

“我这不是没事吗……”

顾元生话还没说完，唇上传来滚烫的触觉，他连忙推开古叶。

“古叶你干嘛！你怎么这么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