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何家门殚户绝案（二）

我叫李翠红，翠红，是小姐赐我的名，至于我原本的名字，大抵是没有的。

我自幼服侍许玉竹小姐，也就是后来的何老太太，我与她一同长大，比她要小上三岁，是她的贴身丫鬟，然后又跟着她到了何家。

改口叫了夫人，看着她生了二儿一女，家庭美满。

我对夫人忠心耿耿，谁知老爷竟心生别念，想要收我做妾。

夫人知晓我与府上侍卫心意相通，念我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成全了我和阿贵，还给了500文钱做新婚礼。

我和阿贵都是死契，离不了何家，夫人便给我们捡了个不用回府的活儿，也就是拉货。

我和阿贵在东街买了屋子，不常回何府，老爷也因此给夫人安上了个善妒的名头，尽管如此，夫人依旧对我很好。

夫人，真是一个顶好的人，真的。

我和阿贵，过了两年的好日子，像梦一样。

我生了，生了我的女儿，夫人给她赐名碧云，夫人教过我书，我知道，夫人是希望她如同天上的云一般自由。

只是可惜，碧云是我的女儿，注定被困在何家，注定没有自由。

很巧，这一年，书皖小姐三岁，同我和夫人一般，我的女儿比她的小姐小三岁。

在我女儿六岁时，她要到书皖小姐身边做事了，不再能回家，我便到府中去看她。

每次她都很高兴地喊我，和我说夫人对她有多好，书皖小姐有多器重她。

因为我的事，老爷对夫人很厌恶，将两位少爷养在身边，不再来夫人的院子，所以碧云没有见过他们，我也没再见过老爷。

日子本来是一天天好起来了，可就在这时，阿贵死了，在拉货途中，马突然发狂，拉着阿贵跌落山麓。

明明很小心了，明明很小心了！

四周原本黑暗一片，此时开始迸发出不稳定的白光，支撑着顾元生的平台开始摇晃，崩塌。

哈哈哈，你不是想要了解我的遭遇吗？那你就亲身去体验吧！最好，永远沉溺在其中！都死！哈哈哈哈哈！都来陪陪我女儿！

这声音沙哑且疯狂，不同于刚才的苦涩和平静，顾元生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碧云？碧云？醒醒。”

“从今天起，你就要跟在姑娘身边做事了，好好干，别偷懒，别调皮，听见没？”

略带熟悉的身音传来，我睁开眼，眼前的女人一边替她整理着包袱，一边喋喋不休地叮嘱着。

“知道了，娘。”

我很平静的应下了，只是在娘这个字说出口的时候愣住了，这个词对我来说似乎有些生疏，但很快恢复正常。

李翠红显然是没有意识到的，还在继续唠叨着。

“不要难过，娘会常去看你的，夫人和小姐都是顶顶的好人，阿云，乖乖的，啊。”

收拾好的包袱被李翠红给我背上了，抱着我到了何府后门，交给一位小厮抱了进去。

我被带到许玉竹的跟前，她看着很温柔，嗓音也很温柔，在小厮的示意下，我喊了她夫人。

夫人人很好，这是我对许玉竹的第一印象，小姐，小姐和夫人一样好。

我学东西很快，无论是烧菜做事，还是诗歌算术，我都做得很好，夫人和小姐常常夸我。

只是对给小姐夫人烧水洗澡的活，我有些抵触，她们也不会为难我，将这事儿交给了别的丫鬟。

这样的日子很好，很闲适。

听夫人说，两位少爷是养在老爷身边的，我没见过，也没想见过。

“何书皖！”

小姐正在教我作画，我画的很好，小姐也很高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高兴。

“是你……”

何小少爷没继续说了，我抬头，见他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有些不喜他这样的眼光。

像是，像是在打量一只猎物。

小姐似乎也意识到了，让我去夫人房里伺候着。

我听了小姐的话，但没完全听，小姐让我别告诉夫人，我没听。

带着夫人赶到的时候，小姐和小少爷吵的更厉害了，我从没见过小姐大声吵嚷的样子。

现在我见到了。

“不要再待下去了。”

我不解，夫人为什么要说这话，是对小少爷说的吗？应该是的吧。

夫人突然一把抓住我。

“不要再待下去了！你不是碧云！”

你不是碧云！你不是碧云！

如果我不是碧云，我是谁！我是碧云！我是碧云！我不是碧云！我到底是谁！

如走马观花一般，那些片段断断续续地，闪烁着跳进顾元生脑海中。

李阿婆是一夜白头的，因为她本是被掐死了的，却因为碧云的怨气和她的执念，硬生生的憋回了一口气。

不怪司寇没查出来，毕竟，没人能将年迈白头的李阿婆与年轻貌美的翠红联系在一起。

顾元生看见了她们所有的遭遇。

原来，李阿婆是被何老爷强迫后，夫人怜惜她，将她许给了阿贵。

原来，阿贵对她并不好，打她，骂她，咒她，她们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人。

碧云……碧云也和她一样……难道，长得好看，就活该吗？

何夫人救不了她们……

何夫人自身都难保……

在李阿婆还魂的那时，邪妖曼龙就已经注意到她了，可她没有要杀人。

一直到曼龙告诉她，何夫人同何老爷大吵了一架，被老爷毒死了。

而何小姐呢？被何小少爷找人毁了清白。她那么心傲的一个人，怎受得了这般羞辱？上吊死了。

于是，她答应了曼龙，只要何家灭门，她就将自己献祭给他。

谁要是挡了她的路，她不介意将其杀死，所以，她是想杀死顾元生的。

但何夫人是真的心善，就算经历了这些事，她依然会想救下顾元生。

“翠红，不要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你杀了人，就投不了胎了，我和书皖碧云还等着你呢。”

李阿婆看着何夫人，眼渐渐红了。

“夫人，我要献祭的，本就投不了胎了。”

何夫人有些无措，愣住不知该如何理解这句话。

就在这时，顾元生落下了一滴泪，很奇怪，明明他没有伤心的感觉呀。

这一滴泪没有落在平面上，而是消失在了空中，李阿婆也渐渐变回原本的模样，她可以去投胎了。

毕生境开始消散，顾元生也开始脱离。

连我都哭了，外面的哭包肯定哭的更厉害了吧……

这是顾元生脱离这个毕生境是唯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