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可怕的不是幻觉

秋骁在秋池十八岁那年出车祸瘫痪了

且不说能恢复的概率有多低

就算是能恢复，好了之后估计神州飞船都发射到二十几号了

秋池不得不手忙脚乱地接管秋骁的公司

秋骁虽恶劣，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大老板

这几年带着公司好几次杀进国内前一百

现在秋骁突然倒了

虽然几个可靠的合伙人都还在

可终究还是唱衰的多一些

资方早听说了秋骁的情况

原本还不信

结果秋池来谈合作反倒坐实了这个传言

于是屡屡为难秋池

拖欠项目款一杯一杯往秋池胃里劝

秋池学的是建筑

他怎么懂如何问人家要钱

可秋池最是能忍

喝酒不就给钱嘛

那就多陪两杯

员工们人心惶惶

毕竟公司还在上升期

老板如果没出什么事怎么可能把公司交给一个毛头小子

一些个叔叔伯伯好心帮秋池，七嘴八舌地事事指导

另一些则是找好了下家，冷嘲热讽落井下石好不热闹

可秋池在想什么呢

秋池在想西烛在做数学题时掉落到脸颊的发丝

思之阿姨做的热气腾腾的香喷喷的番茄鸡蛋面

还有日落时分西城叔叔书房里金黄色的书架

不知不觉中这些都已经离他很遥远了

而他寄生于邻居家时窃取的那一点温暖

透过窗颤抖着照向他的羸弱的烛光

他紧紧抓住了

却终究不是他的

秋池很想念西烛

算起来从他十七岁高考完就再也没见过西烛了

秋池常常后悔离家前没有多看西烛两眼

那样也不至于这五年里的每一个应酬完强忍着刺心的胃痛回到何欣丽家里照顾近乎狂躁的秋骁时感到那样力竭和崩溃

一开始秋池也常想联系西烛

只是听听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就好

哪怕只是一句“喂”就挂掉

那样也足够了

“我跟你说话你聋了啊！！”

“哐！！”

......

秋池只是把塑料杯子捡起来

又重新去接了杯温水

“对不起，爸。”秋池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是我做得不好。”

“老子tmd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底子都被你喂了狗了，学习好有什么用啊！废物一个！！”秋骁开始向正要给他擦身体的秋池挥拳

秋池不能反抗

他甚至不敢躲避

他清楚地记得每一次因为躲开秋骁的拳头被罚的跪

“连你个狗东西都敢欺负老子瘫了？？我今天非得打死你让你知道知道谁才是你老子！！！”

水盆被打翻了，等下要拖干净

胃好痛....

膝盖也好痛...

别打了....

别打了…————————————————

可有的时候秋骁又会突然很依赖秋池

是春天，秋池正背上包要出门

“秋池，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你何阿姨怎么办？小秋霭怎么办？”

“爸，我只是想回家看看，就看一眼”

“家...？这里才是你的家！！都这么些年了，你怎么还惦记着西城家！”

“......我就只是想回去看看”

“不行！！说什么你都不许去！哪儿都不许去！！”说着不知道何时从哪掏出一把剪刀刺向自己的脖子

秋池急忙握住剪刀刀片

温热的液体瞬间包裹了整个手掌

但秋池丝毫不觉得痛

——流血是让他觉得好受一些的方式之一

“爸，爸...好，我不去，我哪都不去，放手把剪刀给我，好吗？”

秋池紧紧地握住拿把剪刀

硬是把它夺了过来

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逃离秋骁的房间

而后把自己锁在自己昏暗的房间里抱着头蜷在角落等待这一次病发过去

秋池知道自己有心理疾病

秋池也有好好看医生好好吃药

可他还是会很难受很难受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很差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颜色了

他不想面对公司里的那群人

他不想去陪酒

最不想面对秋骁

他真的好累好累

“呼.....”

“哈....”

呼吸...

秋池...呼吸...

“嗬....”

他又开始喘不过气了

他知道不是身体上的问题

可是

“呼...呼....”

可是氧气就是在远离他

“咚咚咚”

是剧烈的敲门声

“咚咚咚”

“呼...哈...呼呼...”

胸口好闷

秋池正抬头想过去开门

一睁眼却看见秋骁就站在他面前

秋池被吓到闭了眼剧烈颤抖

连惊叫声也被恐惧压死在喉咙里

“秋池！！”是秋骁的嘶吼声

别过来

求你别过来

“秋池，过来”

不要....“呼..呼..哈呼”

“秋池，你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害死你哥哥”

“为什么逼走你妈妈”

“秋池！！！回答我！！！”

“唔...”秋池失声哭了起来

不要过来求求你

别过来

秋池紧紧握住自己的右手

血液兴奋地冲向他的发间

淌过发根穿过眉眼滑落鼻侧

“没事的秋池...呼....没事的”

可他一抬头，秋骁就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

就那样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歪着头面无表情眼神不明地盯着他

“哈...哈..哈”呼吸越来越急促

头越来越晕

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

可那人就站在那里盯着他

“呜...”

西烛..

西烛

带我走吧

西烛在做什么呢

对

给西烛写信

好久没有给西烛写信了

呼.....

他刻意低着头不去看眼前的秋骁

拿出背后床头柜里的笔和本子

呼呼...

握不住笔

天气太冷了，秋池只穿了薄薄的一件衬衫

冻得手指苍白关节却通红

手抖得好厉害

呼...秋池，冷静一些

眼睛也看不清

冷静一些，这是给小姑娘写的信

[可爱]

啊...血把纸弄脏了

[可爱的小猪]

[见字如晤

祝你生日快乐

很抱歉我没有办法回去陪你过生日了

这大概是从我们认识以来没能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

或许以后都没办法参与了

收到礼物了吗？

有好好学习吗？

不许因为哥不在就偷懒不好好写作业嗷

思之阿姨和西城叔叔都好吗？

我很想念你们

小猪

真的很想你（划掉）

想想你或许在和朋友们一起庆祝生日

或许在与思之阿姨和西城叔叔一起吃饭

或许也在偷偷埋怨我不回去陪你

或许很好奇我为什么要休学（划掉）

小猪

如果你在就好了（划掉）

哪怕能看你一眼（划掉）

我都觉得自己还能坚持下去（划掉）

祝你生日快乐

我们小猪又长大了一岁

要多吃饭

好好长大

不是想学医嘛

一定要披上白大褂啊

小猪

小猪

我不能给你打电话（涂黑）

小猪

我的状态很不好（涂黑）

我特别特别想你能救救我（涂黑）

可如果被你知道了（划掉）

你又要哭鼻子

不知道要慌张成什么样子

......]

好晕....好困...好冷...

秋池凭借最后一点意识把纸笔放回床头柜

后来当这破烂本子被西烛捧在手心时，她近乎没有认出这是秋池的日记本

——那上面的字迹狂乱潦草，时而又颤抖虚弱，到处是涂改和血污

西烛不知道是什么把秋池工整却苍劲的笔迹变成了这样，她不知道是谁“杀死”了那个坚强温柔的秋池哥哥

秋池睡着了

或者说是晕倒了

总之醒来后他已经躺在自己床上

右手也已经被包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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