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夏陈和的悲哀

小雨忽至，淅淅沥沥落在地面上，一把纯白雨伞下，站着两位少年，他们正凝望着眼前竖立于土地里的墓碑，‘夏陈和之墓’，墓碑很是简陋，只是随便找了块木头，写了几个字，而这几个字却是他的一生。

“你说，若是他知道自己的尸体是身前最敬爱的主人所埋，他会不会哭死！”蓝诗凝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眼前墓碑上的字，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

灵怀夕撑着雨伞，伞面偏向蓝诗凝多些，“能与我说说你与他之间的故事吗？”

雨水不停的滴答在雨伞上，蓝诗凝看着眼前的雨滴，精神一恍，仿佛回到了那时与夏初和相依为命的时候！

寅时，夜色沉静，一缕黄光，忽明忽暗，六岁的蓝诗凝躺在破堪的木床上，她虽被救回，但已同废人一般，没有灵力的她强行开启万物天地合一阵，导致全身经脉全断，现在的她只不过是残留一口气罢了。

“真的没救了？”此刻，两名黑衣男子站于她床边，一人卑躬屈膝，一人纵横捭阖，纵横捭阖的是药王谷大长老--蓝溪，卑躬屈膝的则是药王谷大夫。

“回长老，圣女全身筋脉断裂，恐怕活不到明日午时！”

蓝溪回头望向床上奄奄一息的蓝诗凝，满脸遗憾的甩甩衣袖，“算了，就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吧！”说完转身离开。

两人走后不久，外面开始下起小雨，‘滴答、滴答’落在窗延边，蓝诗凝睁开双眸，此刻她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濒临死亡的她甚至没有一丝害怕与恐惧，可能她想的是，死了便能回家，回家的欲望战胜了一切未知情绪！

可能老天不舍得她就这么死去，一道微弱的五彩灵力缓缓流入她体内，慢慢修复她的筋脉，渐渐地，原本连呼吸都费力的人却能动弹手指了。

第二日晚上，蓝溪带着其他七位长老前来准备收尸，推开门，却看见蓝诗凝正生龙活虎在喝茶，一度以为诈尸的蓝溪不可思议的望向蓝诗凝，只见蓝诗凝缓缓站起，朝着蓝溪鞠躬，“师父！”

蓝溪缓了好一会，才答“你还有脸喊我师父！”蓝诗凝立马跪下，“你以为跪下这件事情就过去了吗？”

蓝溪打算在说点什么，被蓝诗凝打断，“直接开始吧！我受着！”说完便掏出二十厘米长的蓝色戒尺出来，戒尺上刻有一扇白色翅膀图案，极其好看！

蓝溪拿着戒尺重重打在蓝诗凝背后，这戒尺是蓝溪专为蓝诗凝所制，每次她犯错时，便会拿这戒尺打她，随着一下又一下的鞭打，背部开始出现细微血迹，蓝诗凝面色惨白，牙关紧咬，不曾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

蓝溪不知打了多少下，手也酸了，身子也累了，将戒尺随手一扔，“今日先这样吧！等我们商议过后在决定如何处置你！”说完，蓝溪带着几位长老离去了，等他们刚离开，蓝诗凝挺直的腰板瞬间松垮，一口鲜血喷洒地面。

这时，夏陈和快速从床帘后走了出来，就在他刚要扶起跪在地上的蓝诗凝时，被蓝诗凝制止，“不要碰到我的血！我血有毒！”说完，蓝诗凝自己扶着桌面，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他们这样对你，多久了？”

“从三岁开始，已经三年了！”

“你不是圣女吗？他们怎敢如此！”

“圣女！”蓝诗凝讽刺一笑，“不过是傀儡罢了，趁现在他们还没发现你，你快赶紧离开这里吧！若是等他们发现了，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怎么？他们还敢杀我不成，我可是有人罩着的！”

“杀你？不会，在这里，死才是最好的解脱！”

“什么意思？”

“马上要到巳时了，你出门左转，看见一座黑色暗黄色土屋，你悄悄进去，便明白我的意思！”

巳时，夏陈和轻手轻脚走出屋外，慢慢来到蓝诗凝所说之地，而蓝诗凝也不闲着，放了一盆药浴，现在是她疗伤时刻，只见她缓缓脱掉身上衣物，后背有些浅处伤口已经结痂愈合，但结痂时是黏住衣物一起，所以在脱掉衣物时，这些已经愈合的伤口又一次被强行撕开！

蓝诗凝光着脚站在浴桶里，深呼几口气后，鼓足勇气，猛地蹲下，黑乎乎的药浴漠过自身额头，一瞬间，她的身子绷的很紧，脖颈上的青筋突起，后背上的伤口如同被涂了五十斤辣椒一样火辣辣的疼，汗水、血水全都混合药浴之中。

半柱香后，蓝诗凝缓缓将头从药浴中抬起，又一次让自己活了回来！劫后余生的她此刻正瘫在浴桶里，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去想，不想去管！

没过多久，夏陈和跑了回来，一回来便朝桌上茶水疯狂喝起，坐在一旁的蓝诗凝见怪不怪的继续看着手中医书。

“他们太可怕了！竟然拿活生生的人做药材！”

“嗯！”

“他们这样，清月圣殿知晓吗？”

“不知道。”

“那怎么没人去高发？”

“我说不知道是不知道他们知不知晓，不是不知道他们不知道！”蓝诗凝不耐烦的放下手中医书，看着满脸汗水的夏陈和，语气缓和的说道：“或许清月圣殿不知道，或许知道，或许他们本就蛇鼠一窝！”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或许是声音太大，或许是早就被发现，蓝溪缓缓出现在门口，意味深长的看着屋内二人，语气颇为可惜的说道：“没想到，我的好徒儿此次出门竟带回这么宝贝的灵宠！”

蓝溪说完，油腻的搓了搓双手，猥琐的看着夏陈和，蓝诗凝知道，蓝溪脑中已经想好怎么折磨他了，随即跪下，“师父，这人已经是我的了，您若想要他，我拿别的跟你换，你看可行？”

蓝溪停下走向夏陈和方向的脚步，一双鄙陋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蓝诗凝，随后说道，“我若是要你四识呢？”

“可以！”

“不行！”蓝诗凝与夏陈和一同说出。

夏陈和急匆匆跑至蓝诗凝身旁，蓝溪也懒得与他们辩论，扔下“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后日一早我来收东西！”便离开了。

“你为何要答应，我说过了，我有人罩着，他不会拿我们......”

“清月圣殿是吗？”蓝诗凝站起身来，立即打断夏陈和发言，“他刚刚说的话你没听见是吗？他说怎么不可能！这代表什么？代表你引以为傲的清月圣殿里面也有他的人！”

夏陈和仿佛被定住一般，呆呆的愣在原地，蓝诗凝继续说着：“现在想来也对，一个天天拿人做药材的门派，清月圣殿怎会不知？外面人群无缘无故失踪，清月圣殿怎会不查！那为什么没人去管，要么是药王谷势力庞大、根基坚固，要么就是所谓仙门仙派个个沆瀣一气、朋比为奸！”

一翻言论使夏陈和不知所措，“明天我会制造混乱，你趁机离开这里，或许出去了，便能找出真相了！”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们一起杀出去！”

“杀出去？天真！”蓝诗凝坐下喝了一口茶水后，安定道：“这四周守卫森严，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杀出去？”

“我......”夏陈和被一语击中，很是尴尬！

“按我说的来吧，若是清月圣殿真有嫌疑，你便带着你的小主人尽早离去吧！”

“你真的只有六岁吗？”这句话夏陈和从见到她第一眼便想问，“谁家六岁孩子像你这般成熟？”

“可能我比较显老吧！”蓝诗凝开玩笑说道。

“那你这点与我家小主人很符合，我家小主人就比较幼稚，要不你与他在一起吧，肯定般配！”

“我才不要像个老妈子一样伺候他，你自己留着伺候算了！”

“这个给你，我家小主人最喜欢的白色山茶花种子，就当是定情信物了，等我回去让他来提亲！”

“不是，谁家定情就两个种子啊！太敷衍了！”

“将就一下，将就一下，你们俩真的很配！”

“切！我这么漂亮，和谁都配，好吧！”

“......”

两人说说笑笑，第二日一早，蓝诗凝使用幻化术，幻化出一个与夏陈和一模一样的人出来，而后带着‘他’一路杀到北边，蓝溪带着谷内长老赶去，真正的夏陈和则趁这个时候悄悄从南边杀出！

去年冬至-药王谷集市早早便开起了门，这天，家家户户会去集市买纸钱，烧给战死边境的家人，而每年这天，夏陈和都会来到药王谷集市买些纸钱，而后去药王谷圣殿周围八百米开外之地烧掉！

刚查完线索，准备回殿中质问蓝溪的蓝诗凝，路过夏陈和时，余光瞄了他一眼，这人看着有些熟悉，于是蓝诗凝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那是一名干瘦的中年男子，一袭宽大的黑袍帽子盖在头顶，表情严肃，修长的手指不断从左边拿出黄纸扔入火坑之中，眼眸深邃而锋利！

蓝诗凝缓缓走向他身旁，“夏陈和？”清脆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那男子听见有人喊他，默默抬起头来，看见一名银发失明少女，“你是？”

蓝诗凝激动的跳了起来，“真是你啊！我啊，蓝诗凝，与你家小主人定情的那个！”

夏陈和匆匆站了起来，他不敢相信，她竟然还活着！蓝诗凝带着他来到自己所住之地，拨开层层毒雾，一眼便看见两株白色山茶花迎风绽开！

蓝诗凝见他呆呆盯着山茶花，眼中思绪含框，“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想他了！”

“一直没问，你们后来怎么样了？”

“分开了，他，现在很好，我要做的事情不能告诉他，所以干脆分开！你呢？头发怎么也白了，眼睛怎么...”

“害！这不，被蓝溪抽走四识，营养不良，一下就白了！”夏陈和听见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蓝诗凝见他表情自责，连忙转移话题：“你和你小主人怎么回事？怎么弄的跟情人一样，还有你在做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能告诉他？”

“我希望你能帮助我！”两人一路进屋，蓝诗凝刚坐下，夏陈和便跪了下来，诚恳的说道。

“怎么又来这一套，你们主仆是不是只会这套？”蓝诗凝扶起地上的夏陈和，不知这些年，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头发白了，皱纹有了，人也苍老了许多！

“说吧！什么事？”

“有人要与妖王联手，进攻人类！”

“打仗？边境不是有修士吗？而且还有月芙蓉守护，妖族是打不进来的！”

“不是从外进攻，是从内瓦解！他们要潜伏在人族内的妖族帮助那人，完成替换计划！”蓝诗凝瞟了一眼夏陈和，警惕了起来，他连计划名字都清楚，蓝诗凝很难不怀疑，他还是不是之前那个少年。

夏陈和看了看她，秒懂，“这些年，我一直研究术法，好在有点小成，现在是兽王，归妖王管辖！这些计划都是他与我说的！”

“那人是谁？替换计划是什么？”蓝诗凝问道。

“那人暂时还不知晓，他没说，至于替换计划就是他们有一种邪术，将人杀死之后，使用这种邪术将其复活，复活的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听从施术人号令！”

“原来是这样！可我们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玩？而且我们就两个人，你怎么不去找清月圣殿的人？”

“清月圣殿已经不是从前的清月圣殿了！”

“清月圣殿不行不是还有别的门派，什么峰林洞，什么什么峰！”蓝诗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还有一个门派叫什么名字。

“这两个门派也一样，都是蛇鼠一窝，这些年，我救济普通百姓，他们暗地里不知给了我多少袢子！”

“那你还要继续救他们？真当自己是神了？可惜，这世上没有神灵，否则这人间疾苦怎么没见他们下来救渡！”蓝诗凝灰朦的两眼空洞无神，呆滞的看着手中碧绿色的茶水！

“若这世间无神，我来做神！若无神渡民，我来渡！”夏陈和坚定的从座位上站起，洋洋自得的朝天吼道。

“这便是全部的故事了！”蓝诗凝站在伞下，伸出右手去接从伞面遗落下来的雨珠，一滴又一滴落在她纤纤玉手上。

“你拒绝了他？”灵怀夕问道。

“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没有答应是因为我有我要做的事情，没有时间去与他做这种没有意义还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没有拒绝是因为我赞同他要做的这件事情！有些矛盾，是吧！”

“嗯，矛盾是正常的！人活着就是在无尽矛盾中反复重合！”

“这一年里，他基本天天写灵信给我，问我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睡好，明天要下雨，出门记得带伞，以及送来一些兽皮衣物，吃食...等等等等，他就像父亲一样，关心我，待我好！可他却因为关心我被视为圣女一派，最后轮流至此！”

王月见从救出的那群村民空中得知，夏陈和的一生，来历不详，家庭情况不详，岁数不详，救过人数不详！只听说这个村庄是由一位姓夏陈的人所建，专收无依无靠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