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火云梯

阿蔻眼前一亮，天边飘来一朵云，那云上坐着一个人，那老头仰在云朵上摸着胡须，不屑地瞟了她一眼。

阿蔻偏头细细看了他一眼，想来这老头就是这幻境的主人了，阿蔻身上直冒汗，是刚才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她实在恨死这个老头了，设这么阴险的地方，又设这么多幻术，怕极了有人扰他清净。

还没等净尘老儿说话，阿蔻先开口，“你就是……云游的师爷？”她上气不接下气，有些无力，连开口都是绵软的。

那老头看了看她身上的伤，好像没一块完好的，那手臂全是被食人花嚼出的窟窿，那脸上都是冰雪割出来的刀伤，他暗暗想，看来自己这些暗器做的不错，只是她还能到这儿来，能这般坚持下来，实在不容易。

“咳。”他咳了一声，“这位唤净尘道长，姑娘不得无礼。”

阿蔻嗤笑一声，拱手作揖，”净尘道长好本事，设下这千重环境，佩服佩服。”

阿蔻颜神凛冽望着他，总归没什么好脸色。

那老头突然坐直，细细打量她，“哟，听这位姑娘所言，似有怨气。”

阿蔻撇撇嘴，可不就是怨气，她嬉皮笑脸，“那可不是，我自己设不出来这样的幻境，觉得可惜啊。”

那老头被吹捧了一下，心里有些开心，又淡定躺在云上，“姑娘请回吧，你身上的伤，我会让小四送伤药给你。”

等了几秒，那老头见阿蔻没有任何动静，有些诧异，“我就当姑娘误闯，请回吧。”

阿蔻没动静，那老头无奈，阿蔻轻笑，“我既然来了，还受了这些伤，你觉得，我若不得到我想要的，我会走吗？”

她言语坚定，没有动摇的意思，似是铁了心。

净尘唏嘘，“嚯哟，姑娘口气不小，也有人想来这幻境取我东西，可惜伤的伤，残的残，死的死，姑娘是想成为哪一个？”

阿蔻想了想，“道长聪慧，应当知道我不达目的不罢休。”

净尘无语，蹙着眉头甩了甩袖子，“你是不是冥顽不灵。”

阿蔻摊摊手，就当是喽。

净尘看着她，想来这百年也无人敢扰他，她倒是头一个，还如此决绝，他一时好奇，扭着头问她，“你想要什么？”

“冥灯。”阿蔻答。

净尘往后坐了坐，神色严肃起来，“你口气不小。”

阿蔻笑，“若是要个俗物，我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阿蔻理了理沾血的衣袖，看着云端上的道长，突然跪在地上，“道长，我乃凉州阿蔻，为一人，求一物，诚心所求，望道长相允。”

净尘吓了一跳，他自认不受世事束缚，只想求得一人安静自由，如今遇着这么个小女娃，实在是奇怪。

他叹气，扯了扯胡须，“你为谁？”

阿蔻想了想，为自己，还是为他？

阿蔻沉思，净尘又说，“这冥灯不好拿，你一个女娃，受得住这欲火焚身？”

净尘将云梯打开，在阿蔻的眼前，每一阶云梯都有烈火，熊熊燃烧，需得一步一步跨上去，到最后一步，方能见到净尘。

“这是云梯，刚好一百阶，你若能全部走完，我就答应你，把冥灯给你。”

他深情得意，似乎在说，每一步都是煎熬，你熬不住的。

阿蔻明白他的心思，只是浅笑，“这点痛，与他受得相比，是在太轻。”

“众人皆苦，有少有多，在我看来，他最苦。”

她言笑晏然，只是免得烧了她的锦缎百合裙，她提了提裙摆，望了望那云梯。

我只走九十九步，剩下那一步，是为了你。

她脚踩云梯，什么也没想，只是数着，数到一百，第一阶时，那烈火直直烧到她的裙摆，烧得她闻到一股烟味，呛得她喘不过气，她觉得脚底发烫。

到了第二三台阶时，方觉脚下的那双鞋子被炙烤着，烧到了自己的脚心，好疼。

净尘被吓了一跳，胡须被拽得扯出了两根，他吃痛，指着手，“你你你，你真来！”

她上到十几阶的时候，全身背着火光，不是燃尽的那种，十点点星火，灼烧着她的皮肤，她被刺疼，一个劲的冒汗，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疼，很疼。

她在想，要是那个死妖怪恢复容颜会是什么样。

她实在受不住了，脚底已被烫伤，她在感受，在感受他感受过的。

被扔进火海是什么滋味，被烫出血窟窿是什么滋味，被人鞭打踩在脚底没有尊严的时候，是何种模样。

她嘴上沾了鲜血，摇摇晃晃差点倒下去。

净尘想下去扶一扶，她站住，“你你你，你简直不要命了，这一百台阶下来，你就是不死也半条命！”

她强忍疼痛，“这世上……让我只有半条命……的事情……不多……”

系统简直被吓到，登时慌了神，忙拍着她，“你疯啦？！你真不要命，你就为了投胎，折损你的肉身？！”

她不知道。

终于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的脚已经烫得不成样了，她好疼，越疼的时候越会想起一些事情，譬如被酒烧得时候她很痛，等了一百年也很痛。

阿蔻想，鹿灼也是一样。

她的手和身上全部红肿，她奋力爬上去，身上全燃起了火。

她的背被灼烧，她疼得无法呼吸。

时间一点点在过去，于阿蔻来讲，是酷刑，分不清时间与眼前的世界了。

鹿府。

鹿灼今日有些不对劲，他总感觉自己的旧伤复发，明明已经好了许久，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体烧得很，他抬眸，迈步走出了禁地。

“小财，把窥天镜拿来！”

小财还在懒懒地睡觉，听到声音的时候都是懵的，“什么，大人？”

“哦哦哦，窥天镜！”

鹿灼看着镜子里的阿蔻，他震惊了，有些害怕，她身上全是火，被灼烧的不成人样，她已经站不起来了，只能用手脚爬着，可是那台阶烫得她没有知觉，她凭着感觉走着台阶。

他惶恐，随后怒发冲冠，睁着一只眼睛，怔怔地盯着，看着她眼中的泪。

“该死！”

“她在做什么？！”

到最后几步台阶的时候，阿蔻觉得，她要再死一次了，她要被烧死了，要跟鹿灼一样了，她不会拿不到冥灯就死了吧？

“……还差……一步……”

她低声呢喃，净尘想起来扶她，“你怎么这么傻！”

她甩手拒绝，迈入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