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青豆和台风

如果生来不是姓这个，我的人生或许不是这样。例如姓佐藤、田中、铃木，那样普遍的姓，我可能可以度过比较轻松的人生，以比较宽容的眼光看待这个世间，也不一定。

——1Q84

余美的名字取自至善至美，她的妈妈原本是一家国企的员工，在即将升职的时候怀上了她而被迫成为家庭主妇

照片上的王素兰年轻靓丽，而现在的王素兰佝偻驼背，满脸皱纹，皮肤蜡黄

余强也曾经是一名厂里的技术工人，当时是骨干，薪资高，人也高大帅气，和当年的王素兰走到了一起，可是在生下余美不久之后就迎来的下岗潮

现在的他啤酒肚，全身的肥肉，脾气暴躁易怒，喜欢抽烟喝酒又高血糖高血压……

余美从出生开始听到了最多话就是

“你要给爸爸妈妈长脸”

“好好读书以后才有饭吃，不然就只能去捡垃圾”

“都是因为你爸爸妈妈下这么累的”

王素兰很会搞“愧疚”那一套，甚至到了病态的那一步

这让余美在面对她们的时候总是抱有一种讨好的意味

她的第一次称得上叛逆的行为是想换名字，王素兰知道后没当回事，还大骂她脑子有病

这个时候的余美在上初中，可这个时候的她并不“美”，甚至有点丑

青春期发福还满脸痘，总会有男生调侃她

“哎呀，余美你怎么不美啊？”

“你怎么不叫余丑呢？”

在这之前她是班上的透明人，虽然没有人跟她讲话，体育课的自由活动也是一个人，但比起校园霸凌，她还是更想当个没人在意的小角色

余美的整个初中都是灰暗的，原本她以为上了高中之后就好一点，但是她错了

高中之后大家不仅拼努力还拼脑子，余美不笨，但也不聪明

每次考试她都担心考砸，一握住笔就止不住得颤抖，结果当然是不尽人意

王素兰每次看到她不满意的成绩就会指着余美的鼻子大骂，多数时候会动手，她的身上老是青一块紫一块

为此她没有一刻敢懈怠，学校的所有活动她都不会参与，只为了考一个好大学

在拼了命学习之后她的成绩终于有了进步，每次开家长会老师都会表扬王素兰，家长也会围在王素兰的身边找方法

而余美始终都是透明人，不过她庆幸没有什么同学看不惯她要霸凌她

再之后就是考上了大学，然后再退学都事情了……

————

红色的蔷薇花娇艳欲滴，花瓣上还有露水，我捧着这束花在等那位客人，她刚刚接了电话出去了

过了好几分钟才回到店里，电话还没有挂断，她的脸上洋溢着微笑

“好哦，我们下次见，我也很想你～”

“您的花”

“谢谢”

“您还没有表白成功吗？”

“追求总要花费点时间的嘛”

她笑着说完就拿着花走了

————

刚开始的那一束玫瑰花还没有枯萎，虽然有些蔫巴了，但还不至于被扔掉

这一次的蔷薇也只能放在矿泉水瓶里，不过餐桌上已经有一束姬金鱼草了，蔷薇就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放在进门的那里，怎么样？”

“嗯，好”

余美可以感觉到今天秦究的心情很好，嘴角一直挂着笑

“你今天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诶？”秦究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对啊，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哦～”

一封颜色和蔷薇一样的信封被交到了余美的手里

“快拆家看看吧”

里面是一张被写满了密密麻麻字的情书

秦究的字刚劲有力，笔锋犀利，但写出的话却小心翼翼

余美一字一句得从头看到尾，收齐信纸，她看着秦究期待的眼神嘴角止不住上扬，然后偏过头

“幼稚，小学生才写信吧”

“啊……你不喜欢吗？”

“还行吧”

“还行就是喜欢咯？那我以后天天写”

秦究像开始的那样攀在余美的身上撒娇

今天还是个雨天，下得比昨天还要大，也同样伴随着雷鸣和电闪

呆在民宿里的两人无所事事，徐风从昨天就跑出去玩现在都没有回来

余美挺喜欢下雨天的，所以她干脆就搬张椅子坐在门口看雨，秦究也拿了一本书坐在她的身边

“我觉得下雨天也很适合看书，你觉得呢？”

“嗯，我也这么觉得”

“那……姐姐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看？”

“好啊”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秦究把椅子搬得离余美近了一些

她手上拿的是一本《舒婷的诗》

“姐姐……”

“嗯？”

“我想听你读书”

“好……”

————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

足下的土地。”

————

这是一首《致橡树》

秦究喜欢趴在余美的腿上，然后听她拿温柔的声音

余光能看见她的脸，平日里余美不怎么化妆，清新的面孔倒是和她的气质般配

“……”

看着余美的脸发呆的时候，秦究都没有意识到对方已经停止了读书

“你在偷偷看我，我发现了”

“……是啊”

秦究没有丝毫慌张，大方承认

余美听见之后就低声得笑了起来

两人进了屋内，秦究去厨房烧饭，余美则去后院里看看花，因为刚刚刮起了风

果不其然，两颗树苗有些东倒西歪，攀在墙上的牵牛花多数掉了下来，小池里的荷花没什么事情

余美穿了雨衣，拿了两根棍子和绳子，打算架子树的下面，但是头发都被打湿了，却怎么也绑不好

“我来吧”

秦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上来搭了把手，然后两棵树就被驾好了

“谢谢啊”

“不用谢啦，姐姐，你还是先去洗澡吧，小心感冒”

“嗯……好”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秦究正在熬汤，她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条鱼

“给你熬鱼汤喝，姐姐”

“谢谢啦”

“……”

“怎么了？”

“姐姐，你老是说什么谢谢啊之类的话，显得我们之间好生疏”

“这……可是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他的话了”

“嗯……那你也可以说……”秦究皱着眉头，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他的

“哎呀，反正就是不要说这样的话嘛”

“好好好，我知道啦”

秦究有的时候像小孩，不过余美也很乐意顺着她

餐桌上秦究在给余美挑鱼刺

“姐姐多吃点”

“好呢”

吃完饭就是余美去洗碗，她们两个互相配合得到挺有默契

秦究则是一直跟在余美身后转来转去的

“怎么一直跟着我呀”

“不想理解姐姐嘛”

秦究牵起余美的手握住，发现冰冰凉凉的

“姐姐，你的是好凉啊”

“是吗？可能是我体寒吧”

“那我给你暖暖手吧”

秦究第一次进到余美的房间，里面布置得很简单，白色的墙面，白色的窗帘，灰黑色格子床单被套

只有放在桌面的玫瑰花显得房间有了点生机

她们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窗外的后院，树的叶子被风吹得四处飘落，不过好在有之前的棍子架着它不至于让树飞走

一些花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大多数倒在了泥土里

屋外的风很大，在屋内都可以听见萧萧风声，空调在运作，去掉了潮湿闷热的空气，转而取代的是凉爽干燥

秦究给她们的腿上盖了一条毯子，防止着凉，余美的手被握住对方的手里，干燥温暖

她们相互依偎，就这么沉浸在了梦香里

————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

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

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

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

————

醒来后狂风过去，但还没有结束，手机上收到了台风即将登录的消息

花园里乱七八糟一片，只剩下缸里的荷花和两棵树苗，其他柔弱的花朵全被风按在了土地里，花瓣在地上四散

“真是可惜呢……”

“没事，来年还会再来的”

她们简单做了清扫，然后准备迎接台风

出门的时候余美给徐风打了电话，结果被告知不回去，要住在朋友家

“那你小心点哦，要有分寸”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啦，拜拜”

余美叹了口气，然后和秦究去到镇上采购

平时不怎么热闹的街区一下子人多了起来

“小心别走丢了姐姐”

秦究一把拉住余美的手，紧紧握住

“知道啦”

她们去了超市，买了些速食产品和零食，还是用来贴窗的胶带

两个人一人两只大袋子，里面装得满满当当

她们慢悠悠得走在回去的路上

“手有没有酸啊？姐姐”

“我还行”

“等一下哦”

秦究把东西都放在了一边的长椅上，然后向不远处的商店跑去，隔了一会儿买回来四块毛巾

“把这个包在购物袋上拎着，手就不容易疼了”

“嗯，好”

回去直接，秦究给窗户上都贴了胶带，然后在门口挂上不营业的牌子

接着她们回到房间，秦究用手机投屏放了一部《仲夏夜之梦》，零食饮料被放在桌面上

“来吧，姐姐”

秦究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

“嗯”

她们在那里

静静得等待着台风的来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