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孤月行目录

第1章孤月行

如今刚入夏,听闻城郊外景色甚好,我便带了几张纸,备了一些笔墨,准备外出采景。

许久未出门,待马车一出城门,我便决定按照地图步行。

今天天气不错,倒是非常适合出门游逛。我边想边走。

我记得有人给我说过,郊外有一片小树林,有点偏僻但是景色是比其它地方都要好,还有个小湖。我不免有些激动,加快了步子。

我当真不适合单独出门。

没走几步,我就发现周围没人了,安静得只听得到几声还算悦耳的蝉鸣。

我迷路了。

我心中顿时慌了起来,可无奈根本记不得自己是从哪边绕过来的,只得闷头往前走。

这是一片树林,但是与我想去之处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差异。不过,随遇而安嘛。我一边尝试找到出口,一边在心中不住赞叹这里。

走了估摸一炷香的时间,我看到前方有处院子。

我打量了一下这个院子,想:住在此处之人定是什么心性高雅清净的居士。换做平时我一定会选择离开这里不叨扰主人,可是现在不同,我的处境着实有些尴尬。

我不仅迷路了,水也所剩无几。

我走近了些,正打算敲门,就看见院子旁有座坟墓,一位看起来不过三十的女子正给长在坟墓旁的一株兰花浇水,好像还在说着什么。

“姑娘,叨扰了,可否借些茶水予我?”

那女子闻言抬头。

我此生画过的女子不在少数,但眼前这位长相着实惊艳。纤细的柳叶眉配着一双漂亮的眼眸,竟让人有些移不开眼。只不过这女子眼神略微黯淡,让人莫名感到低沉压抑。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回目光,把背在自己身上的物品取了下来。

她看上去并没有多在意,打量了我一阵子就进屋去取水了。

“给你,”她把小茶壶搁在我的面前,语气有些生硬,“自己倒。”

按理来说,女子当知道一些沏茶之道待客之礼,但是眼前这位女子看上去真的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无论是从穿着还是行为上看,都像是什么贵族女子,有着一种很自然的自上而下俯视一切的傲然。

我瞥了眼杯中的茶水,闻了闻。

“我没怎么沏过,不好喝就算了。”那女子看上去没多大耐心,和我平时遇见的那些恭谦温良的女子非常不同,帮我把茶端出来给我的样子甚至有一种纡尊降贵的感觉。我也不介意,能喝就是。

这茶出乎我意料地好喝。

“这茶闻似无味,入口回甘,滋味无穷,”我道,“在下见识浅短,敢问姑娘这是什么茶?”

那女子顿了顿,瞥了瞥旁边的坟墓:“那茶…没有名字,但是她喜欢,索性叫它沈喻吧。”

我想了想,觉着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可能有些冒昧,那位是?”我有些好奇,指了指那坟墓,问道。

那女子神色微动。

“有个故事,你可愿听?”

“愿闻其详。”

(仲夏初识)

烈日当空,浓密的树荫止不住愈来愈浓的夏意,时间被这闷热的天气拉得无比漫长。

红墙青瓦勾勒出些许残影,宫女太监们顶着这毒辣的阳光洒扫着宫殿,生怕怠慢了这即将入住的主子。

“这院子是为何人准备?”一个看起来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孩儿身着一袭淡粉长裙,偷偷摸摸地扒着门往院子里看,问站在她旁边的小宫女。

这抹清新的淡粉与周围略显死气沉沉的皇宫格格不入。

小宫女拿着准备好的手帕给女孩儿擦汗,有些结巴:“是给前国公的女儿准备的,因为有点急,便没有告予殿下。”

“是前些天那场宫变的领导人?他的女儿不应该是一同处死吗?”女孩儿微微蹙眉。

“殿下,您是公主,不可议论朝堂之事。”小宫女自知自己这主子性子跳脱,连忙道。

女孩儿翻了个白眼,把手背在身后往回走:“破规矩。”

到了傍晚,那院子才彻底打扫干净了。

女孩儿耐着性子,吃完晚饭便称自己不舒服去睡了。

女孩儿坐在自己的闺房窗边,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没过一会儿,她就听到了一小阵子喧闹——应该是那院子来人了,不过喧闹很快被压了下去——是她父皇手下的一位得力太监在呵斥下人。

等到彻底没声音了,女孩儿便踮着脚溜出自己的宫殿。

她见院子外有棵大树,便挽起袖子踩了上去,不一会儿就坐到了树顶。

夏天夜短,现在天依然很亮。

这院子的新主人就坐在外面的石凳上,好像是在看书。

女孩儿趴在树上,一下子看呆了。

她记得民间有个说法“今朝国公有一女,肤若白雪,发似青云,衣胜素雪,凤眼朱唇,倾城倾国不自知。”

此女名叫……

对,叫沈喻。

之前还不信,认为是夸大其词,今日一见……倒还真是倾国之色啊。

女孩儿自觉脸上发烫。尽管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脸红。

但是她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此女貌美是真,可是不再是国公之女了,顶多是个罪臣余孽。女孩儿感觉有点可惜,叹了口气。好奇心被满足了,她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准备爬下树,谁承想动作太大,被沈喻看见了。

“敢问躲在树上的是哪位?偷窥未出阁女子是为何?”沈喻喝了口茶,缓缓道。

女孩儿的脸唰的一下全红了,她打死都没想到,自己堂堂一公主会被一个罪臣之女看作采花贼。她从树上爬下来,恼羞成怒地走进院子。

“你此话何意?本……本公主难道稀罕看你?”女孩儿涨红了脸。

沈喻微微挑眉打量了一下女孩儿,勾起嘴角,笑意不明:“那不知殿下藏于树上所为何事?”

“我闲着没事干!出来散散步!”女孩儿强撑着自己的面子,“对……对了,本公主干什么还要给你报备?”

沈喻行了个挺敷衍的礼:“那公主还请继续散步,小女不打扰了。”说罢,便转身坐回石凳,继续看书。

(日渐熟络)

女孩儿一脸不悦,出门就遇见了她那正要去她宫殿找她的嫡兄——洛祁珩。

“洛筱,你在这里瞎逛什么呢?我听闻你不身体不适,特意赶来看看,你怎么不回宫呆着?”

“不告诉你。”

“哟,连孤都不肯告诉?”

洛筱这才凑近洛祁珩:“你可知这女子为何进宫?”

“她是太妃嫡兄的孙女,宫变后被太妃一力护下才没被处死,然后父皇就安排了这院子给她,让她进宫陪你。”洛祁珩道,“我今日前来也是为了和你说这个,你和她见面了?发生什么了?”

洛筱当然不会说自己被那沈喻称作采花贼,于是随便搪塞过去了。

等到她回到自己的寝殿,她又感觉非常愤愤不平。

既然这个沈喻是进宫陪她的,那她这么偷偷摸摸的干嘛?

她越想越气不过,最后睡着了,做梦都梦见了沈喻。

翌日。

洛筱一反往常,起了个大早,待用过午饭,她就随手拿了卷诗集,带着自己的小宫女一同去沈喻的院子。

院门大敞开,洛筱也没什么可避讳的,没让宫女宣告,径直进了院子。光明正大,理直气壮,仿佛昨晚那个爬树偷窥的小贼从来都没存在过。

沈喻亦起得很早,此时她还是坐在昨晚那个位置看书,见洛筱进来了,便不咸不淡地行了个礼:“不知殿下今日来此院,所为何事?”

洛筱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去回她。

沈喻将洛筱的尴尬尽收眼底,这才给对方一个台阶下来:“那还请殿下不要嫌弃,请坐。”

洛筱把那卷诗集展开,装作很认真的样子读着。

坐在她对面的沈喻没再在意洛筱,自己读自己的书。洛筱斜眼瞥到对方看的也是什么诗集,看一会儿,还会拿着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洛筱仗着脸皮厚,挪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坐到了沈喻的旁边。

不知是不是错觉,洛筱感觉她的身上一股子淡而自然的清香,闻了让人感觉分外舒服。她不由地又凑近了一点,把手放在桌上,然后再把下巴枕在手上,看沈喻做勾画批注。

沈喻倒是不介意,甚至把书往洛筱那边挪了一点。洛筱盯着那诗集,半天都没有盯明白什么,只觉得沈喻的字好看。

最后不知过了多久,洛筱竟然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看见沈喻坐在她的床边,好像是在作画。

“殿下醒了?”

沈喻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下意识把铺在桌上的宣纸盖住。

“鬼鬼祟祟,”洛筱摆起公主架子,从床上跳下来,“你画的什么?”

二人在桌边打闹了一阵子,沈喻终于让步,铺开宣纸给洛筱看。

“这是我?!”洛筱打量了好一阵子,问道。

沈喻点头。

洛筱瞬间脸红。

她自觉这幅画画得绝美,比宫中那些画师画的还要好看,内心喜欢得要命,偏偏嘴上说:“把本公主画得这么不好看,你故意的。”

沈喻似乎对她的评价有点惊讶:“小女觉得还行。”

“我……”洛筱顿了一下,“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沈喻微微叹了一口气,把画收起来。站在旁边的洛筱又愣住了:“你…你这是干嘛?”

“公主既说不喜欢,那小女便收走丢了。”沈喻道。

洛筱登时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沈喻走后,洛筱一直坐在床上生闷气。

“你可知那沈喻喜欢些什么?”她问前来伺候她穿衣的小宫女道。

“奴婢不知,不如待会儿派人去打听打听?”小宫女温声道。

“行。”

“兰花?”洛筱微微皱眉,再次确认道。

“是。”

天光微熹之时,沈喻感觉到自己院外似有什么动静,登时便无睡意,更衣洗漱后便推门出了房间。

那居然是洛筱。

沈喻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洛筱带着一群小宫女和太监在院子里不知在忙活什么。沈喻走近了,才看到,他们是在种兰花。

她登时心口一颤,不知该说什么。

在不远处挖泥巴的洛筱终于看到了沈喻,一时间无比尴尬,转头问自己的小宫女:“你不是说她现在不会起床吗?”

小宫女低着头不敢说话。

“没事,今晨天寒,小女没了睡意,便起得比往常早了些。不知公主这是?”

“你喜欢兰花?”

“是……”

“那便对了。”洛筱拍了拍裙角,样子和公主这个身份半毛钱不搭,走到沈喻旁边,“我突然觉得你那幅画画得好看了,想要。”

沈喻失笑:“殿下可介意小女现画一幅?”

洛筱配合地在石凳上坐下:“不介意。”

“你是自愿来这里的吗?”过了一阵子,洛筱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问道。

沈喻一时理解不了:“此话何意?”

“满门抄斩……”

沈喻轻轻搁下笔,还是一副淡笑之容:“公主当真是孩子心性。小女当然是自愿。是家父胆大包天做出此等忤逆之事,我能受到特赦并住在这里,全感谢与圣上心善,何来自不自愿一说?”

洛筱喉咙像是被堵住了,说不出话,事后想起来只骂自己嘴欠。

“清晨霜重,”沈喻起身,把画递给洛筱的小宫女,“殿下还请回宫休息。”

“……你能别在私下还叫我殿下吗?”洛筱低声说。

“这是为何?”沈喻觉着有趣,问道。

“这宫中除了母后和哥哥还有父皇,我感觉其他人都怕我。他们怕招惹到我引来杀身之祸,但是我并不会这样……好不容易有人陪我了,你……”

沈喻上前一步,伸手握住洛筱的手,这双手细嫩,但是因为早起霜重,格外冰冷。

“外面天凉,恐生冻疮,”沈喻轻轻放下洛筱的手,道,“不如我与您一同回院?”

其实洛筱一直缠着沈喻就是因为没有朋友陪着玩,沈喻一说,洛筱便点头如捣蒜:“甚好甚好。”说着,她就伸出手抓住沈喻的手,拽着人回到她自己的院子。

洛筱好久都没有这样开心了。

她的父皇给她请了不少嬷嬷来教礼仪什么的,不过最后全被她自己以各种理由打发走了,请的太傅也全部被辞退了,于是谁都说这小公主无法无天,比皇子还性情顽劣。可是他们也只能说说而已,谁不知道皇上最疼这小女儿?

沈喻陪着洛筱的这一天,教了她不少东西。比如乐理、女工什么的,洛筱先前是很抵触这些东西的,但是经过沈喻一教,兴趣却瞬间被提起来了。

毕竟年纪还小,还是喜欢新奇玩意的。

皇上得知后,龙颜大悦,当即封沈喻为县主。

于是宫中留言四起,有的说沈喻是有目的性地接触公主,就是为了在公主身上报仇,也有的说,沈喻倾国之色,定妖惑了皇帝。

洛筱听了,脸都气绿了。

沈喻还是一脸无所谓,轻轻吹了吹杯中热茶,喝了一小口,然后抬手揉了揉洛筱的脸,缓缓道:“筱筱,何必动怒?”——自那天过后,沈喻在私下便改口叫她的乳名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流言针对的人是沈喻,那本人都没气呢,她气什么气。

“因为你是我的知己。”

沈喻闻言顿了顿,神色复杂。

少顷,她开口道:

“您也是我的知己。”

(上元佳节)

今日乃是上元节,晚上有灯会,洛筱异常兴奋,嚷着要让沈喻陪她一同出去玩。

沈喻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走,但无奈洛筱坚持,只得答应。

晚上,二人简单乔装过后就乘着马车出了皇城。

皇城外车水马龙,人们摩肩接踵,丝毫没有一点可以容纳马车的空间。车夫和几个侍卫有些不耐烦了,想暴力驱逐,被洛筱拦住了。

“你们去那个角落把马车放了,在那里守着,我和县主逛完了就来找你们。”

侍卫是洛筱哥哥的心腹,有点不放心:“这不安全…太子殿下嘱咐我们要寸步不离地守着您。”

“啧,”洛筱皱眉,“我老大不小的人了,他怎么这么事多?行了行了,别跟着。”

侍卫还想再劝,被洛筱眼神勒令了。

“走走走,快走。”洛筱一脱离侍卫们的视线,就开始疯起来了,拉着沈喻就往人群深处跑。没过一会儿,洛筱就在一处挂满灯笼的小摊前停下脚步,再也移不开眼了。

“姑娘可是看上了?”摊主笑眯眯地问道。

“嗯…多少钱一个?”洛筱问。

摊主摇摇头:“我这些不卖,只要猜中了灯笼上的谜语,姑娘便可带走。”

洛筱瞪大眼睛,连忙激动的扯了扯旁边沈喻的衣摆。

“小姐想要?”沈喻微微低头。

“嗯嗯!”洛筱点点头。

沈喻伸手按了按洛筱的头顶:“那小姐且看吧。”

沈喻倒不亏是闻名民间的才女,全部猜对,准备拿灯笼的时候摊主脸都绿了。洛筱注意到了摊主的神色,也不在意,从兜里拿出一个钱袋,拿了两片金叶子给他,然后从几十个灯笼里挑了两个就拉着沈喻走了。

二人东走西逛,漫无目的。

直到看到了一个卖些首饰的小铺子,沈喻停了脚步,领着洛筱进去。

洛筱把手搭在沈喻肩膀上——虽然有些搭不到,因为沈喻比她高一个头,随后扫了一眼首饰铺内的东西,一脸嫌弃地问道:“你喜欢啊?回去我请人给你专门弄一支不就好了吗?”

沈喻没理她,自顾自地挑起来,最后选了一支非常素雅的簪子,自己付钱后,就摁住洛筱,把簪子别进她的头发里。

原来是给我买的……洛筱涨红了脸,有些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

“好看。”沈喻放开她,打量了一下,满意道。

“切,”洛筱转身,“这么丑的簪子我才不喜欢。”

嘴上是这么说的,洛筱到晚上回宫休息的时候都舍不得摘下来。

“他们在干什么?”洛筱指了指在河边放灯的人们。

“在放灯祈福。”沈喻微微仰头,望着天上的孔明灯,道。

“我也要放。”洛筱说着,就跑到了卖灯的人那里买了两只灯笼,店主还给她支笔。

洛筱拿着灯笼走回来:“他还给我了笔。”

“可以在上面写愿望。”沈喻简洁地回答道。

洛筱想了很久,终于在灯笼上面写了四个字“天下太平”,然后凑过去问沈喻:“你偷偷摸摸地写了什么呢?”沈喻脸颊不经意地有些泛红,她侧过身子挡了一下,放走了灯:“没写什么。”

洛筱撇撇嘴,把自己的灯也放了。

只有沈喻自己知道,那灯上面只有二字——

洛筱。

二人放完灯才惊觉迷路了。

侍卫们倒是真的放心不下,留了几个人在马车旁边守着,其他人全部去寻人了。

“唉,小姐在那!”终于有侍卫眼尖看到了洛筱,忙大声喊。

洛筱闻声小跑了过去。

侍卫见公主来了,齐齐下跪请罪。

洛筱没心情折腾了,便挂在沈喻身上睡了一路。

不过,公主私自出宫游玩,没让侍卫跟着保护这件事倒是让皇帝知道了,罚了她在自己院中思过,不得随意出宫。

(和亲)

洛筱在宫中待得快要发霉了也不知道自己那父皇什么时候才能把她放了。

沈喻有空之时也会来陪陪她,但是洛筱感觉她有些憔悴,还有点忙,有几次都没来看她,问了也不回答。

终于有一天,洛筱忍不住了,问自己的丫鬟:“可是外面有什么变动?”

小宫女拗不过洛筱,最后只能全盘托出。

“什么?!让沈喻去和亲?!”洛筱感觉自己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小宫女点头。

晌午之时,沈喻带了些吃食来到洛筱的殿内。

“筱筱,怎么了?”沈喻察觉到了丝不对劲,温声问。

“你不会骗我的对吧?”洛筱盯着沈喻,回问。

沈喻顿了顿,摇头:“不会。”

“那你告诉我,和亲一事是你自愿的吗?”洛筱瞬间红了眼眶,声音颤抖。

沈喻来不及问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只掏出手帕给洛筱擦眼泪,最后才道:“倘若我不去,去的就是您。”

“我可以去!”洛筱推开沈喻的手,“这是我的责任!我不需要你来为我承担!”

沈喻沉默了一阵子,站起来,手搭在洛筱的肩膀上:“可是这不值得。”

“我……”洛筱愣住了。

“我记得你说过你想守护这江山社稷。”沈喻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是,那又怎样?”

“两国之间肮脏的利益关系,不值得你用终身幸福付出。”

“可是沈喻…我喜欢你啊…你……”洛筱泣不成声,心中最后那抹对封建礼仪的芥蒂都消失了。

沈喻红着眼眶跪了下来,对着洛筱磕了一个头:“我也不值得。”

洛筱当即不顾侍卫的阻拦,把刀架在脖子上硬闯出了宫殿,直奔御书房。

“父皇!别让沈喻走!”洛筱跪在地上,眼泪都顾不及擦,只怕自己说慢了,沈喻就会离开她。

皇上正在与几位大臣议事,见洛筱冲进来了,便挥挥手:“扶公主回宫。”

“别碰我!”洛筱甩开侍卫的手,站起来,“让我去和亲吧。”

“你说什么?”皇上皱眉,怒道。

“让我去。”洛筱一字一顿道。

皇上铁青了脸不说话,其余几位大臣站在一旁,道:“可县主已经决定好了,公主请回吧。”

“凭什么?”洛筱已经不顾忌什么了。

“眼下时局动荡,县主此为乃是顾全了大局……”一位老臣道。

“你给我闭嘴!什么和亲?时局动荡是吧?不去操兵列阵以备边疆,在这里给我扯大局?

“你们这群人嘴巴漂亮,道貌岸然!

“沈喻对你们来说是什么?她对我来说,是一辈子只能拥有一个的知己!你们有把她当人看吗?这天下太平居然还要以女人的一生幸福去换取,你们当真都是群窝囊废!

“你们守你们的狗屁大道,我只想守她!”

这群大臣被一个黄毛丫头怼的面红耳赤,最后还是皇上一句:“够了!此事已定!带公主下去!”

公主回了宫,就生了场大病,自此再也没有出过院子,闭门谢客。

离和亲的日子越来越近,大家似乎都把她忘了,除了她的哥哥……和沈喻。

“我明日便会离开。”沈喻把熬好的药吹了吹,放到了洛筱的床头。

后者在装睡。

沈喻叹了口气,起身摸摸洛筱的头:“其实我也不想走,但是时局动荡,倘若我不去,去的便是你。你不该去承受这些的。”

沈喻走后,被窝里的抽泣声越来越大。

过了几个月,洛筱才恢复过来,但是举手投足间,那个活泼可爱,性情顽劣的小公主不见了。

没人再敢在洛筱那里提起沈喻这个人,怕一提,又让这公主再病一场。

天下似乎太平了,但是,她弄丢了她的沈喻。

“沈喻……她还好吗?”洛筱问前来看望自己的哥哥。

洛祁珩面露难色,最后还是不忍欺瞒他的妹妹:“她在送去和亲的路上,被来装扮成强盗的外邦人给掳走……最终为了免受欺辱,她自刎了。

“她是位巾帼英雄。”

洛筱再也控制不住,在哥哥的怀里哭了很久。

沈喻,我无数次希望你能在我早晨一睁眼时就可以看到你在我的身边。

你答应过我会陪我一辈子。

你食言了。

最后,洛筱在沈喻墓旁修了个院子,住在那里,再也没有回过皇宫。

(结束)

我半天说不出话,杯盏中的茶水都凉了。我望着坐在对面的洛筱,不知是该安慰还是该如何。

她从兜里取出一支簪子把玩着。我猜,那应该是那位叫沈喻的人给她的。

“筱筱,倘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怎样?”

“嗯…那我就用我的方式一直陪着你吧。”

带着夏意的热风拂过,坟墓旁边种着的兰花随风轻轻摇曳。

洛筱倚在旁边,望着几株兰花目光温柔。

谁也不记得有位叫沈喻的绝色佳人死于家国,而今被埋于此,不,除了她。

当年你以和亲远嫁于荒漠护我周全,如今我以消磨年华孤寡终生伴你永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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