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从来这里上高中，江郁别的好处没发现，就感觉这学校的围墙建的比初中矮，上面还没有玻璃渣。

趁无人之时，轻巧的翻身而过，江郁拍拍手上的灰，掏出手机给唯一的置顶发了两条微信。

【江郁】：晚自习不去了，你就跟老师说我生病了难受

【江郁】：今天有啥作业记得帮我写了

【温濯言】：你去哪？

没想到那边秒回，江郁在心里叹了口气，感叹好学生竟然也会在晚自习的时候玩手机。但碍于那帮狐朋狗友催得紧，没感叹多长时间他就飞快的回了四个字。

【江郁】：借酒消愁

在小镇里的江郁像一头孤狼，逃课泡网吧都是自己。但自从转来新学校之后他好像突然就开窍了，身边跟着一帮狐朋狗友，连游戏都能开五黑。

城市繁华的灯光在江郁眼里从点扩散成圈，他路走的不稳，夏季的晚风都能吹得他一摇一晃。

几分钟前还在KTV包厢里跟“兄弟”逞强的江郁现在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狐朋狗友们打算喝个通宵，已经大醉的江郁眼睛一眯，含着春水儿似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雾，站起来就朝外走。

“江郁去哪儿啊！”面色通红的男生仰着脸朝门口的背影大喊。

“回学校。”

“你小子还想着上课呢！”

他喊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江郁的背影了，却被旁边还正喝的欢的人碰了碰胳膊，“是回去叫他哥带他回家吧？温大班长可给他定好了时间，不能超过晚上九点！”

“哈哈哈哈哈。”男生一听立马捧腹大笑，“我见过妈宝，爹宝，第一次见哥宝男！”

江郁走到了街上才想起来，手机落包厢里了。

应该往前走还是往后走？好像要过马路……“嘀——”摁着喇叭飞驰而过的车子让江郁的身体猛地一抖，朝后踉跄着退了一大步。

他又想起了死于车祸的罗素梅。

那些车让此时的他恐惧，于是江郁潜意识里就想往车少的地方走，越少越好，最好没有车，这个世界上最好都没有车……

江郁的想法越来越极端，最好……最好让罗素梅回来，最好身体好好的，这样他就能好好学习，跟他哥一起在镇里上高中。

头顶的路灯闪烁不定，为了躲避那喧嚣的汽车，江郁摇晃着步子，不知何时拐进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小巷，周围遍地都是烟头和酒瓶。

巷子深处，火星子的光忽明忽暗，它在逐渐向江郁靠近，几人细细的说话声也在一瞬间戛然而止，周围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头顶昏暗的路灯照的走来的人面目阴沉，浑身的肌肉上纹满了刺青花纹，明明个头比江郁还要矮上一些，可走来的气势却让江郁忍不住眯着眼睛往后退。

男人走到灯下，把手里抽到头的烟往地上一扔，用脚碾碎。跟在身后的两个点头哈腰的小弟往江郁那脸上一瞅，眼里就亮起了贼光。

“这长的标致……”后面的人还在小声嘟囔，为首的花臂男就已经跨步走上前。

察觉到危险的江郁想要往后退，但虚晃的脚步敌不过花臂男的步步紧逼。旁边凹凸不平的围墙勾住江郁的白T恤，让醉的眼底泛红的他低头凝眸，皱了眉。

“晚上一个人喝酒可不安全。”花臂男的声音粗犷，一开口就能听出来是老烟嗓，像是泥沙里混了小石子，磨耳，硌人。

江郁恼怒似的用力向后一扯，白T恤在巨大的变形后被扯烂了一个口子。眼前的花臂男让他害怕，难受，他想走。

“哎哎哎，别走嘛！”后面的两个小弟跑上前，堵住了江郁的退路，笑的不怀好意，“当我们姚哥的人，酒那是想喝多少喝多少，在这一片，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傻|逼。”江郁抬眼，对着面前两人低声骂了一句。

酒精烧灼大脑，那股迟来的宿醉感让他看人越发的恍惚，最后竟感觉刚才那两个人学了分身，把自己围了一圈。

只见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江郁耳边的声音都变得空灵，“这小子都醉成这样了，还跟他说什么废话……”

江郁潜意识里感觉自己跟面前两个贼眉鼠眼的人讲不通，干脆就转过身，身体不稳的斜靠在墙壁，看向花臂男，语气缓慢，“我没心思当你小弟，我也不会打架，收不了保护费……呃……呕……”

闪烁不定的路灯晃的江郁想吐，他干脆一手扶墙，弯着腰开始吐起来。

江郁晚上没吃饭，吐出来的也就只有不久前猛喝下去的酒水，胃酸涌上来的时候烧的他整个胸口都在疼。

一阵呕吐结束，被江郁忽视的两个小弟面面相觑，像是懂了什么，忽然大笑。

一人问，“这小子不会还不知道咱老大什么意思吧？”

另一人答，“看来是个小朋友。”

“咱今天就给这个小朋友科普科普知识。”小弟接收到花臂男的指令，从裤袋里摸出手机，几下就点开了一个视频，把屏幕凑到江郁面前。

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乍然响起，床在晃，两个男人也在晃。止不住的喘息声伴随着手机播音口的沙沙电流，压在上面的男人身体粗壮有力，手臂上的青筋伴随着身体的动作上下跳动。

在这个偏僻逼仄的小巷里，江郁手扶着墙，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让他忍不住微微眯眼。

“看清了吧？”小弟收了手机，江郁却依旧垂着头没什么反应。

因为他的第一反应是温濯言。

想到温濯言后就忽然让他清醒了一些，江郁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他知道要在晚自习结束之前到校门口，等着他哥一起回家。

“没兴趣。”江郁用力甩了一下头，斜眼垂眸看向那两个笑的猥琐的人，冷眼说道：“让开，我要走了。”

“走？”花臂男猖狂一笑，抬手就搭上江郁的肩膀，轻揉着笑道：“小朋友学习了知识可是要交学费的……”

“滚。”江郁心中怒火燃烧，一把拍开男人的胳膊。对上花臂男猥琐的眼眸不自觉就想到刚才视频中的男人，他现在只觉得恶心。

“腿长我身上，滚不滚可不是你说了算。”花臂男被江郁拍开的手再次袭来，这次竟然是想直接摸他的脸，却被江郁忽然的一拳打到左眼。

花臂男被这一拳打的收了手，吃痛的捂住一边眼睛，但看向江郁的另一边眼里却闪耀起更加贪婪的光。

二十一点三十五分。

九月份的晚风有了些许凉意，路过绿植茂密的绿化时还能听见几声虫鸣。一直等不到江郁的温濯言只能从他的狐朋狗友那儿的了点消息后就四处寻找，远离了车水马龙的大街，在人稀偏僻的地方，像是当年在雨里那样，大声喊着，“江郁——”

“江郁——”

酒精泡的江郁全身酸软无力，在用尽全力的打出一拳之后，他还朝后退了几步，却撞到了守在身后的小弟身上。

“要不是咱大哥挑环境……真的想现在就把这小子给办了。”小弟勾起嘴角，拇指指腹在嘴角摩挲，贪婪笑道：“这身板，这细腰长腿，惨白光滑的皮肤……啧啧啧。”

碍于他们的大哥姚彭还在，也不敢在大哥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的揩油，只能过过嘴瘾，

“这要是干起来，掐红了腰，咬红了背……哟哟哟，红着这好看的眼睛，里面还留着泪，就真跟那荡漾的春水儿一样了，压在身下一摇一晃啊……”

这话说的姚彭的眼里越来越如狼似虎，盯着江郁就好像饿狼盯着一块鲜美的嫩肉。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喉结滚动，上前就把脑袋晕乎无力的江郁连腰抱起，迫不及待的，“给你们大哥开个酒店！可不能委屈着这小美人……”

刚走出两步路。

“江郁！”隐隐传来的温濯言的声音好像暴风迷乱里的一盏明灯，让几欲睡过去的江郁眉头深蹙，在模糊与混乱中睁开了眼。

他被花臂男双手环腿扛在肩头，胳膊长腿长的江郁让姚彭有些费劲，但他现在精神振奋，在江郁下意识的踢腿的时候也能稳住身子。

“哥……温濯言……”他的声音如细蚊喃喃。

“别乱动！”姚彭刚转头呵斥一声，就感觉到自己后脑被人用胳膊肘猛地一砸，让本就抱的不稳的他疼得下意识松开了手。

江郁翻身跌落，砸倒了堆在墙角的酒瓶。

“乒呤乓啷”的啤酒瓶砸地声让温濯言顺着源头找来，就见到了醉的连站都站不起来江郁和正想再次把江郁扛起的姚彭，还有两个面露不善的小弟。

“我们劝你少多管闲事。”小弟向前一步，拦住温濯言的步伐，他们以为温濯言只是路过，瞟了一眼他身上的校服，讥讽道：“高中生就不要来管这些大人的事情。”

眼前的矮小的男人比温濯言足足低了一个头，看温濯言面色冰冷，嘴角紧绷，刚想开口，对方就猛地抬起腿，膝盖直撞男人的胃。

“啊……操。”他弯腰捂住肚子，吃痛的骂了一声，咬牙说道：“你别不识好……”

“嘭。”闷响一声，温濯言的拳头直打面门，小弟不堪重力的朝一边倒去。

温濯言抬脚就走向江郁，却没注意到后面另一人手里拿起了啤酒瓶子，挥舞起来朝温濯言脑后砸去。

“乓啷！”小弟手里的酒瓶子竟直接砸碎，酒瓶子碎片落在地上，响的清脆。

如红色小蛇爬行一般的鲜血从温濯言的脑后，顺着后颈滑落，染红了白色校服的衣领。他在酒瓶砸后的一瞬，眼前一黑，向前连迈几步，脚上碰过倒的满地都是的啤酒瓶。

却在踉跄几步后稳住了身体。

他还得带江郁回去。

校服的后背被不断流出的鲜血染红成片，温濯言咬紧后牙槽，弯腰起身的时候抓起地上的酒瓶就朝墙边撞去。一手蛮横的拎起刚被打了还没缓过来的矮小男人，一手拿着从中部破开的锋利酒瓶，抵在男人裸露的脖颈。

男人的略长的油腻的头发被温濯言拽在手里，头顶的疼痛让他被迫站直身子，感受到脖子大动脉处的凉意，目光一低，险些吓的想要晕过去却又被扯头皮的疼痛惊醒。

“你你你，你别乱来……这，这可是会死人的。”他慌不择言，脖颈上的力道反而重了几分，就只好求助的看向姚彭，“老大，老大……”

江郁摇晃着身子扶墙站起来，看到温濯言的时候还笑了一下，眉眼弯弯，目光似水。

姚彭舍不得江郁，但看温濯言这一脸冰冷决绝的样子，他也不想真的闹出人命。

“你带他走，把我兄弟放开。”

姚彭愤恨的盯着温濯言，瞥了一眼江郁，本想着要是江郁已经醉的走不过去又或者根本就不信任温濯言，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把人带走。

但他显然是想多了，江郁走过去的时候连墙都懒得扶。他醉酒不上脸，只是眼角泛红，但步子踩的虚，每踩一步就像踩在棉花上，摇摇晃晃。

温濯言手里的酒瓶子没放下，硬是拖着男人一路到了巷子口才松手。

刚松开男人，另一个人就扑上来，挂在温濯言身上，喊着，“哥。”

被风一吹，冰凉的紧贴在温濯言后背的不是汗，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