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送人去医务室

田径场上的厕所疏于打扫，也很少会有人来，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灰。

地上踩了几个脚印，脚印没往里走。

小腿上传来的已经不知道是麻还是痛。时隔几个月，裤子捞起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长道灰褐色的伤疤停留在小腿内侧。

另一只腿勉强支撑着身体，他在水池前洗了脸，水珠划过冷削的眉峰，下面的眼眸因为疼痛而有些深沉。

稍微缓了劲，但左腿还疼得厉害。温濯言试着迈出左腿走一步，顿时就如蚂蚁爬上脊背，如嘴里含了生柠檬，软着腿就摔了下去。

“嘣。”闷响。

掌心划过地板接缝处凸起的水泥，鲜血直往外流。校服上蹭了一些灰，最糟糕的是左腿用不了力，温濯言就站不起来，只能手肘撑着翻身，勉强坐在地上。

手掌上的血滴落在地板，激起尘埃，又落下，覆盖在血珠上。

正一筹莫展之际。

“温濯言！”

江郁入眼就是米白色地板上刺眼的血迹，吓得他背后直冒冷汗，跑过来就准备扶起温濯言。

“站不起来，腿。”

江郁扶着温濯言的身体就往自己的背上送去，止不住的血液顺着手指成股的往下流。为了不让血蹭到江郁的衣服上，温濯言在他背上把胳膊伸到了一边。

江郁跑着，血滴着。

“不用去医院。”温濯言的声音还算平稳，“医务室就行。”

腿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这次复发的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三千米实在是太久，温濯言也不愿意当最后一名。

“你知不知道你腿上有伤？”江郁的声音里含着怒火，不过现在因为背着温濯言有些喘，“不长记性。”

“我知道。”温濯言把脸压他肩颈上，鼻尖微微蹭过江郁的皮肤。

江郁没穿校服，衣服也就没半领。普通的圆领T恤微微露着明显凸起的锁骨，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正流下来一滴汗，被温濯言用鼻尖擦掉了。

“……温濯言。”江郁脚步微顿。

“嗯？”

“你是在请求我原谅你吗？”

“可以吗？”温濯言轻声问。

夏季燥热的风吹过两人的发梢，绿荫之下，少年忽然放慢了脚步。温濯言的胸膛紧贴着江郁的后背，一时之间让人分不清心跳加快的原因是因为背上背着温濯言还是单单只是因为温濯言。

亦或许两者都有。

医务室距离田径场有一段距离，温濯言手上的血已经慢慢凝固，不至于再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伴着蝉鸣与微风，江郁在心里叹了口气，喘息着说道：“你这么聪明，怎么就想不到呢。”

温濯言没说话，江郁在那句话后也没再开口。

校医务室的老师了解情况之后只是说先休息，缓一段时间看看。温濯言包扎好手之后就背靠在床头，目光盯在江郁的脖子上看了好久。

江郁被看的有些不自然，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这么多汗。

“老师，有纸吗？”江郁立马站起来朝后走，还向帘子外喊着，“老师！”

“老师？”

“老师！”

“哎哎哎，催魂儿呢？”医务室老师为了符合学生心中的形象专门找来了一个白大褂，但是根据温濯言手上粽子似的缠绷带技术，目前具体职业还不明。

“找我干嘛？”

“纸，擦汗。”江郁扯了两下衣服扇风，医务室里也没空调，热的紧，连脸上都飘着两块红晕。

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男老师皱眉瞅他一眼，拉开办公桌抽屉，扯出一张纸给他，“我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江郁把脖子上的汗粗略一擦，扔进垃圾桶后抬头看他，开口说，“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来了。”

“说。”

“我哥的腿伤的严重吗？”

“留下的旧疾，没办法。”老师到底还是嫌套了白大褂热，脱了扔到座椅上，又松了松里面灰色的短袖，继续说，

“不是长时间的剧烈运动就没关系。你要知道，我们人体的肌肉群啊……”

科普结束，江郁捧场的抬起手拍了两下，清脆得很。

“老师教生物的吧？”

“小子有眼光。”

“看您的气质就很像。”

……

温濯言在帘子后面待的无趣，听两人在外面说相声。无聊之际便打开手机微信看了一眼，以前的初中同学依旧在坚持不懈的每天给他发消息问题，最新的一条在今天早上七点。

7:01

【霍超】：学委，你们学到哪里了？这题怎么做啊啊啊啊啊啊救救我！(T^T)

【霍超】：［图片］

温濯言点开图片，看了小会。

11:47

【温濯言】：你先画图，注意定义域。

【霍超】：！举报，学委上课时间玩手机<(｀^´)>

【霍超】：不过这个函数的图画出来好奇怪

【温濯言】：你发给我看看

【霍超】：下课发，我现在还在上课

【温濯言】：我们校运会

【霍超】：啧，小丑竟是我自己

“老师！”还没见到人，喊声就已经传到医务室里，两秒后就见两名女生气势汹汹的踏门而入，其中一名右边手腕上还套这一圈红色，“老师，是她的手受伤了！”

“快给我看看。”老师这才从手腕上转移方向，弯腰一瞧，嘴一撇，“得亏来的早，不然伤口就愈合了。”

他从桌子上的盒子里拿出一个创口贴，递给女生，“自己贴上。”

陪同而来的女生微微咬着嘴唇，眼睛眨的飞快，那眼神是恨不得粘在江郁脸上。

老师似乎是看出来了点门道，对着江郁说，“你去问问你哥腿好点了没。”

“老师，我觉得我，可能有点……中暑。”手指扶着脑门，那演技要多浮夸有多浮夸，“需要在您这儿休息……”

“教室里不比这儿好？还有空调。”老师哼笑，“想歇就去里面歇着吧，帅哥啥时候不能看？非得往自己手上划个口子。”

江郁进来的时候温濯言正屈着食指在屏幕上画什么，半框眼镜在鼻梁上有些微微滑落，低垂着头，眼神专注。

“像个老年人在玩手机。”江郁笑着，但是大跨步走过去往屏幕上一瞅，就笑不出来了。

这是……函数图？好吧，像个屁股……

温濯言闻声抬头，却注意到了后面跟进来的两个女生，

“哎呦，我头晕～”女生靠在同伴身上，“你快扶着我，到旁边坐会儿，要晕倒了——”

江郁顺着温濯言的目光，视线在两人身上停留没多久就收回，看向温濯言问，“现在好点了吗？”

“没感觉。”温濯言想要试着下床，但左腿一用力就会传来一阵要倒下去的酸软，他摇摇头，又重新坐了回去。

在几秒的沉寂空隙，旁边喊着头晕的女生忽然开口，“学弟是跑步摔着了吗？啊……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关心一下你们。”

“我哥不小心摔着腿了。”江郁笑的格外干净，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简单的牛仔裤，没穿校服。

女生扫了他一圈，拍拍自己的手腕上还捆着的学生会检查时用的大红色套腕，借此机会调侃道：“运动会不穿校服被抓到也是要扣班级分的哦——”

“那我只好抵死不认了。”

“高一七班江郁。”

谁知女生回答的飞快，江郁脸上愣了一瞬，温濯言刚把画好的图片发给霍超，听到江郁的名字后下意识的抬头。

江郁本以为自己会听到什么扣分之类的狠话，谁知女生带着红色套腕的手朝他一伸，“你好，我叫李子橙，她们一般叫我橙子，有兴趣进入学生会吗？”

不明所以的江郁只好跟她轻轻握手，然后把皮球踢到了温濯言身上，“问我哥，我什么都听他的。”

温濯言仰头看他，江郁却偏开目光，随后就听到淡淡的一声，“你们哪个部门忙？”

“纪检部！”

“嗯。”温濯言点头，“那就去纪检部吧。”

简直是简单到难以置信！李橙子瞪大眼，一张嘴高兴的几乎合不拢，“哈哈哈哈哈……咳咳，好，江郁同学，我作为纪检部的部长，非常欢迎你提前进入到我们学生会这个大家庭！”

刚才说听温濯言的是江郁，现在想反悔的也是江郁。

他咬着后牙看向他哥，温濯言却有些心虚似得别开了眼，低眸回复霍超的消息。

【霍超】：卧槽，我知道了！！！原来是分界点不是－1！

【温濯言】：嗯。

【霍超】：国庆我来找你和郁哥玩儿啊，有空吗？

温濯言抬眸对上江郁那张有苦说不出的脸，李子橙还在坐在隔壁床上跟姐妹偷偷乐呵。

“霍超说国庆要来玩，你有空吗？”

“只有十月十号下午有空。”

“……”

温濯言打字回复。

【温濯言】：只有十月十号下午。

【霍超】：？？？不是吧？学委你说你要学习我还信，郁哥能在家里闷十天？？

【霍超】：哦，不，九天半。

深色的眼眸里微微浮现出思量，那双眸子忽然抬起，与相比下略浅的眼眸对视，冷淡的音调里带着商量的语气：“国庆我们回去一趟吧。”

“我都有空。”江郁一耸肩，“无所谓。”

“学弟是在商量国庆出去玩的事情吗？”

李橙子外向的有些可怕，但是当她那张白净秀气的脸朝你一笑的时候，却也不会招人烦，还有两个不是很明显的小虎牙。

“嗯，但是我们都……”

“班长！”

夏季几乎是飞身而入，像一只刚从峨眉山窜出来的猴。要不是老师闪的快，今日两人的脑袋撞在一起，不是你流鼻血就是他流鼻血。

拉开半边的帘子之后，四人都被这空中飞人惊的没眨眼。

“哎呦！”夏季刚落地，就一手扶着腰，嚎了一声响，“我的腰！”

“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还记得班长是为什么要帮你跑三千的吗？！”跟在后面跑来的童瑶白眼一翻，有些微微喘气，

“现在在医务室，你正好让老师看看你那少年易折的腰。”

李橙子愣了几秒，就马上笑的开怀，问道：“学弟，这是你们班同学吗？”

江郁嘴角抽了两下，手指在头上轻点，“嗯……人挺好的，就是头有点问题。”

“郁哥！”远处的夏季哪儿都不好，就是耳朵灵，都没顾上老师正摁着他的腰问哪儿疼，直起身就立马朝帘子那边大喊，“你可以说我脑子不好，但是不能说头，因为我头上还有脸，我长得帅！”

童瑶竖起中指建议道：“夏季同学，要点脸吧。”

后面的人得到消息，逐渐跟上来后夏季和童瑶才想起他们来医务室的具体任务。

看班长。

“我没事。”温濯言对着四处关切的目光，“你们还是先去吃午饭吧。”

温濯言提醒后才有人抬起手腕看看表。

12:20

下午有人还有一点半钟的比赛，就简单的问候了一句之后就吃饭去了。

“老余，你当时咋不上？”

但有人听了夏季的解释后就在无意之间将矛头转向体委余家辉。

“我当时刚跑完一千。”余家辉站在人群之后，本一开始他就只想着作为体委，来走个过场就去吃饭，肚子里正空着，心情也不太好，“班长有病这事儿我也不知道，他要是说他有病我就不让他去跑了。”

“不是，你怎么说话呢？”女生中有人听不下去了，“张口闭口就是有病，你有病吧？当时班长没军训，全班人都知道的事就你不知道？”

“您也大可不必这么说话吧？不是整个世界都在围着他温濯言转的行吗？”余家辉身旁的男生帮衬道。

“他军没军训关老子屁事！”余家辉一听这话火气顿时蹭蹭蹭的往上涨，本就黝黑的皮肤里还泛着红，气话张口就来，

“老子难道每天都要去关注着他温濯言？吃没吃饭，喝没喝水，尿没尿尿，还是有没有爹妈？”

“余家辉你过分了！”旁边的人拧着眉头低呵，还没等余家辉自己意识到刚才说了什么，江郁的拳头就已经招呼到了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