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房租
“杂种,别跟她一起玩,我妈妈说了她妈妈是狐狸精,是婊子……”
“她没有爸爸。妈妈说没有爸爸的是没人爱的小孩子……”
“……”
年幼的江染面前站了两三个小孩子,其中一个朝她扔了一块石头。她没躲,石头砸破了她的额头,血顺着额脚流到嘴唇边,咸咸的味道。
十岁的江染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只会沉默不语地看着骂她杂种的同龄人,笑嘻嘻的声音逐渐模糊,她站在原地不哭也不闹。
她会摸一把血在手上,再低头看着那绯红的血迹。
在脑海里,她已经用刀子把他们小小的身体捅成了血筛子,让他们再不能骂她杂种……
那时她已经懂很多了,比如裴江女士的职业是妓女,上数学课的男老师会在没人地方摸她的大腿,以及用刀插入人的心脏,会让那个人死亡……
最让她兴奋的是亲手杀了一只活鸡,用小刀割开它的喉咙,热血流到地面,再看着鸡垂死挣扎,闭上眼睛。
江染甚至不嫌弃鸡身上难闻的味道,将其开膛破肚,清出鸡的内脏,乐此不疲。
这给江染一种和杀人没什么区别的感觉,随着一步步的解剖,她的内心得到一丝隐秘的快感……
那时,她还住在余清家。
余清着急拉住她的手,手忙脚乱地用纸擦着她额头上的血。
等她回过神,十六岁的余清已经将她带去医院包扎好伤口。裴江女士断然不会这样小心翼翼地待她。
在裴江女士的眼里,她随时都能看见巴不得她死了的神情……
而余清眼里的心疼几乎都要溢了出来,一个劲地问她痛不痛,还给她报了仇,晚上抱着她,跟她一起睡觉。
对于十岁的江染来说,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天堂。
她承认那晚她睡得很香,就像现在这样,再睁开眼睛,天光已然大亮。
江染好容易睡了个自然醒的觉。
白日的天光与太阳的光芒从那扇老旧的窗户落下来。
江染蹙了蹙眉头,抬手在眼前挡了挡。完全适应光线过后,她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看。
没人,连被窝都是凉的。
余清走了……
明明早知结果如此,她依然有几分微不可查的失望,一点一点的期待填满整颗心脏,又瞬间落空。
甚至生出了一点控制不住的念头,那非得让余清大吃一惊……
江染也不赖床,平时,她已经在兼职的咖啡店上班了,也怪自己昨晚睡得太沉了,连一向以来的生物钟也被打乱了。
江染随手套了件体恤,无意间看见了余清昨天穿的那身职业装。
……所以说余清是直接穿她的衣服走的?
这个认知让江染挑了挑眉,不受控制地拿起余清的衣服看了看。
“嘭!嘭!嘭!”
巨大的敲门声让人忍不住怀疑那木门下一刻是否会应声倒地。
“开门!江染,我知道你在里面!”
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中气十足,这语气,明显是来找茬的。
江染皱了皱眉头,她知道来人是谁,是这间房子的房主,来催她交房租的。
门一打开,女人冲进房门,肥胖的身子挤得木门咯吱作响。
“江染,不是我不讲道理,你妈死了,这房租还是要交,给你算个整数,也不计较你妈经常往我这房子带野男人了……”
冯芳在屋子转了转,最后上下打量着江染,该说不说,这做鸡的女儿就是不一样,别的不说,光就这脸,比裴江那个贱人还要好看,不拿去卖,倒是可惜了……
想到这,冯芳老鼠大的眼睛转了转,刻意放缓了语气,“哎呦,江染,你也要理解一下你芳姨吧,要不是你们娘俩在我这租了七八年的房子,我也不会给你妈赊房租的。最近我手头也不是很宽裕……”
冯芳这堪称比变天还快的脸色,江染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掀了掀眼皮子,盯着冯芳满脸的褶子,胃里一阵翻涌。
“那你想怎么办?”
冯芳嘿嘿笑着,“我知道你妈死了,你一时半会也拿不出什么钱。不如这样,芳姨给你找个活干,就给人递个酒水什么,也不用你这么累。你长得这么漂亮,指不定就被哪个老板看上了,也不用受这苦不是……”
冯芳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江染这样的,少说得给自己百八千的介绍费……
江染的脸倏地阴沉下来,若她手上有一把刀,她指不定会把冯芳的头劈成两半。
她唇边泛起一抹冷笑,直勾勾地盯着冯芳,或许她还真的可以试一试……
眼里涌出嗜血的红,肾上腺素如未褪去的潮水,一波一波上涨,不停地刺激着大脑。
何必用刀呢,掐死她就好了,让她这张该死的嘴彻底闭上!
隐忍的沉默下总是肆虐着狂风和海啸。
冯芳脸色也难看起来,推了一把江染,“你这是什么表情!?有几分姿色就有多高贵了?婊子的女儿就只能是婊子!”
冯芳开始砸东西,掀桌子……
“房租我替她交!”
江染愣了,冯芳也愣了。
余清站在门口,将手里的木盒子,连同一袋冒着热气的包子,和两杯豆浆一股脑地塞在江染手里。
“拿着。”
余清抬着头嘱咐她。
江染动了动眼皮,眼里已经没了先前的狠色,她现在满眼都是余清瞳孔里倒映着的自己,以及穿她衣服的余清。
她听话地接过余清手里的东西。
余清转过头,见冯芳正打量自己,皱了皱眉:“多少钱?”
冯芳恨了一眼江染,又盯着余清哼声,“一共3000,要续租的话,还得再多付1000!”
这么一个破房子一个月收500都嫌多,偏偏冯芳还能理直气壮地跟她对峙。
余清内心腹诽,却是干脆利落从皮夹包里拿出一沓红钞票。
“江染今后不住这了!”
江染眉心一动,捏紧了塑料口袋。
冯芳一见到这钱,眼睛都直了,平时算江染500也是她多说了两百。
她们这里是江城里隐秘的贫民窟,裴江女士也只租得起这的房子……
“要搬赶紧般,最晚今天晚上收房!”冯芳吐着唾沫数钱,见数对了,又将钱一把塞进自己的裤腰缝,骂骂咧咧地留下这句话。
打发了冯芳,余清舒了一口气,又拿过江染手里的东西,将木盒子放在桌上,递给江染一个包子,顺便把豆浆给她。
“吃完早饭跟我走。”
余清刚才站在外面,将冯芳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这下江染再怎么抗拒,她也要把江染带走,因此口气也就强硬了不少。
江染抿唇没接,来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你钱给多了。”
余清的眼皮跳了跳,踮起脚,将小笼包强行塞到江染嘴里,“我都给了。再说这都是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管那么多干嘛。”
江染被余清这举动弄得触不及防,她好像舔到了一点余清的手指。瞳孔放大,拿手接过包子避开。
余清这才将手拿开。
早餐吃得差不多,余清指了指桌上的木盒子,犹豫一会道:“……我接到了你手机殡仪馆的电话,这是裴姨的骨灰…已经处理好了。”
余清说这话多少有点艰难,她不知道江染与她妈妈的关系怎么样,可自己唯一亲人死了,总归还是有点难过的。
江染实在没想到余清这一趟,把裴江女士的骨灰盒也带了回来。她对裴江女士的死并没有什么感觉,反而心底还有种解脱了的快感。可她又不想让余清看出她的异常,只能装出一点正常人该有的难过,垂了垂眼睫,顿了好一会,才道:
“…谢谢,余清姐。”
有时真是造化弄人,江染总是在余清面前受尽狼狈,小时候如此,现在也如此。
后来风光无限的她,拥有绝对的名与权,拥着始终排斥她的余清,却弄不清楚曾经的她究竟哪点入了余清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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