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是他用错方式了吗？

之前怎么动的来着？

像个重装的机器人一样，他气沉丹田，调动自己所有的感官，用力一抬，胳膊纹丝不动。

陆璟不敢置信地把左手放在右边肩膀上，轻轻一捏。

顿时眼前一黑，不由得轻呼出声。

“怎么了？”

没事，他好像看见他太奶了。

听到声响，原本候在偏殿的夏弈撩开帘子，大步流星地过来。

陆璟抬头，灯下，他的眼里泛着盈盈波光。

是他疼出的眼泪。

「他的骨头是断了吗？」

什么骨头，夏弈蹲下身子，一双大手放在少年护着的右膀上。

他还没有用力，就听见陆璟娇气地在心里连声叫痛，抬头，小侯爷泪痕未干的猫眼里，是警惕的躲闪。

少年身躯单薄，衣服穿的如此之厚，也能摸到清晰的骨头。

没有错位，应该不是什么大伤。

“摸出什么来了？”

明明没有表情，他偏偏从上看出一种依赖的相信的撒娇意味。

“骨头没事。”

陆璟点头，那就是肌肉拉伤，他转头，开始慢慢解一旁的衣带。

让他陆小医生康康，到底成了什么样子。

夏弈被惊的一愣，他脸颊浮上热气，忽然有种眼睛不知道放在哪里的慌张。

可惜陆璟不懂，他哼哧哼哧地拆着暗扣。

一件一件，他越脱，夏弈的耳根越红。

古人就是麻烦，陆璟感觉自己在剥一根有许多层的竹笋。

剥了足足三分钟才剥到最后一层。

他扒拉开堆在腰间的衣服，又开始解中衣的扣子。

男人的嘴突然笨拙起来，他想出口阻止却只发出几个不成语句的音调。

一颗，两颗。

少年的手停了。

停了？

不知是庆幸还是惋惜，夏弈悄悄松了口气。

不过他心里的那点儿旖旎心思马上被少年肩膀上的一片黑紫色淤青驱散的一干二净。

陆璟皮肤白，这颜色一直肆虐到腰部，甚至有些已经微微肿胀。

看着极为骇人。

陆璟低头，与自己脖颈处相连的皮肉已经快成毛血旺了。

「我嘞个豆，怪不得这么疼。」

陆璟讶然，这……这算工伤吗？

有没有医疗保险啊？

他撇撇嘴，皇帝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连点赏赐都不给，心里啪啪打着算盘，其他人遇刺，这凶手不抓也可以，害他受伤，跑到地府都得给他赔偿。

少年的心里话依旧跳脱，夏弈却笑不出来，他有些气闷，李麟的赏赐有什么可期盼的，比你的身体还重要吗？

现如今，得知少年真的不会武功，心里的后怕排山倒海般袭来。

万一那日，那一箭射不中呢？

他是不是还要冲上去为李麟挡下足够致命的攻击。

万千疑问堵在胸口，夏弈的眸光凝在那片伤痕上，难道你还决定忠于这个，数次置你安危于不顾的帝王吗？

为他赴汤蹈火，冲锋陷阵，为他出谋划策，治国安邦？

下一句堪称痴心妄想，夏弈在心里默念，如果他胆大包天，和李麟为敌，你呢？

小侯爷，你会站在我身边吗？

还是……

兵戎相见。

男人的指腹粗糙，哪怕动作一再放轻，也免不了刺痛。

他不敢再碰，“我去寻太医。”

“不用……”

陆璟话音未落，夏弈披了件蓑衣，冲进雨里。

“这么着急。”

你先告诉我成啥样了啊喂。

剩下的半句只能说给自己听，陆璟回味着他气势汹汹离开的背影，不像是看病的，像是去杀人的。

……

他摇摇头，为那位倒霉的太医祷告三秒。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陆璟头追着背后，像个全自动摄像头，转了整整七百二十度。

可惜背后是视野盲区，如果他的头也能转的话，应该就能看见了。

想到这个时代不算先进的医疗水准，陆璟放弃了挑战人体极限的作死行为，终止了为科学现身的脚步。

回想起那个由错愕变成怨恨的表情和冲出一步的腿，陆璟轻嗤，还真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可惜群众的眼神是雪亮的，想当演员，表情管理不过关怎么能行。

少年笑得阴恻恻，准备重修吧，同学。

嘻嘻嘻。

.

一并喊来的还有吝啬鬼，李某。

陆璟还穿着中衣，外面突然响起的“皇上驾到”把他手里的书册都惊掉了。

他拉上“老肩巨滑”的衣服，慢吞吞挪到门口行礼。

夏弈只是个侍卫，此时看不到他的身影，陆璟面前拢下一团阴影。

象征着尊贵的龙涎香飘到他的鼻尖，他抽抽嘴角，熏这么浓的香是为了盖住身上的老人味儿吗？

这完全是他先入为主了，绥朝的帝王如今刚过不惑之年，平日勤于政事，精于养身，内外兼修，此刻身着玄色皇袍，完全称得上丰神俊朗，又因常年握权，自有一股成熟危险的上位者气息。

不然那西域的公主疯了，放着年纪相仿的皇子们不要，偏偏入了后宫。

“起来吧”

李麟垂目，少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头发束起了一半，剩下的披散在脑后。

介于青涩的执拗与成熟的妥协之间，他巧妙的处于平衡的分界点，既会激起一种隐秘的期待，又提供一个阻滞的屏障，不同于帝王曾经见过的，任何景象。

或许除了现在之外，以后也见不到了。

衣冠不整，这几个字碾磨在唇齿，他声音低哑。

“受伤了？”

…废话，不然他请太医过来团建吗？

“谢陛下关心，一点小伤。”

快走吧你！

“徐昀”

帝王唤道，一个约莫有六十岁的白胡子老人走到陆璟面前，明明是严肃的表情，但他却从老人生无可恋的目光中看出一种和自己以前如出一辙的淡淡的死意。

世人皆苦，陆璟感叹，估计刚在哪个宫里被威胁陪葬，又碰上那倒霉玩意儿，来他这里赶场。

一把年纪了，为挣这两个俸禄，不容易啊。

“小侯爷可否让在下看一看伤处。”

看吧看吧。

他转过头，顺手拉下衣服，瘀血和少年光洁的脊背就这么大喇喇的露在眼前。

在陆璟看不到的地方，帝王的眼眸漆黑一瞬，那串玉珠又缓缓地转动起来。

“小侯爷是伤到了皮肉，可将臣这盒金疮药外敷两副，这瘀血，就能消了。”

李麟看那片瘀血，只觉得碍眼的很，他有些不满：“竟还要一月。”

徐昀擦擦汗，“也可以施针，好的快些，只需一旬。”

“那就麻烦——”

“施针。”

陆璟的拒绝还没开口，就被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打断。

……

他趴在床榻上，瘀血的地方是细密的银针。

陆璟脸色苍白，头偏向一侧，不忍想被扎成刺猬的脊背，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拦着夏弈去找医生。

徐昀硬着头皮说道：“小侯爷不可心情郁结，这样气血淤堵，只会事倍功半。”

陆璟：“……”

你要杀了我吗朋友。

“哦？爱卿对朕不满？”

……

送命题永远不会迟到。

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忍气吞声：“臣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