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八个嫌疑人（十一）

专案组办公室。

韩灏拿来了凌晟和匡广洁的拘捕令，他们的犯罪事实终于被敲定，罪名也有待进一步审判。他对龙州刑侦专案组的行动速度很满意，还特地带来了下午茶。

推门而入时，王靖和陈嘉鑫正在研判案情。王靖指着卷宗的一页道：“小陈，两宗非法处理尸体案都跟匡广治有关，偏偏他有不在场证明，真是棘手。”

陈嘉鑫认同道：“确实，凌晟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却没有坦白游艇会见面的谈话内容，也没交代黑色公文包的来历，这给我们侦破案件造成了很大的干扰。”

“再审讯他也没用了，袭警加非法处理尸体两项罪名够他受的了。假如买药的三十万真是匡广治给的，那凌晟更没必要把他拖下水，干脆破罐子破摔，咬死不说，我们反而拿他没办法。”长时间的配合中，王靖和陈嘉鑫完成磨合，产生了极大的默契。“可惜他有保持缄默的权利，不然真应该好好撬开他的嘴！”

薛冰和梁音端坐在电脑屏幕前，两人单手托腮。薛冰问：“过完了？”

梁音嗯了一声，薛冰随即敲了几下键盘，倍速监控视频画面。

经鲁局特批赶来帮忙的小孙和小乔，在加紧打电话联系售卖黑色旅行包的门店，向他们要求配合，取得该包的销售记录。

两款黑色包是同一个牌子的不同系列，唯一的区别在于凌晟拿的是限量版，需要实名订购，匡广治拿的则不需要。之前梁音排查凌晟埋尸用的黑色公文包的购买记录里，其中4人那段时间不在南洲，剩下的从事各行各业，跟楚天穗都不认识，暂时没发现有用的线索。

“大家辛苦了！”韩灏在门口足足站了一刻钟，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发现他的存在。

“……”众人循声抬头，才纷纷和韩灏打起招呼。

“韩队！不好意思，大家伙忙着，没留神您来了！”王靖接过韩灏手里的拘捕令。

韩灏摆摆手：“看来罗队不在，大家还要忙一段时间啊！对了，罗队怎么样，听说他今天出院。”

薛冰扶了扶眼镜，把手一摊，遗憾道：“是今天出院，可我们都没时间去接。”

梁音看看腕表，“这个点他们应该都到酒店了吧！”

南洲的太阳格外大，在海风的加持下，陆风平觉得自己脸上的皮肤要开裂了。此时，他和罗飞一人提个小型旅行袋，站在医院门外艰难地拦截出租车。

“罗飞，要不我们叫个滴滴吧！”陆风平用剩下的手举在眉上遮挡太阳。

来来往往的出租车基本都是有人的，偶尔经过的空车，司机看到医院门口的人头涌动，也不肯挨近停靠。

“嗯，行。”罗飞将他的旅行袋拿在手里，把人拖到一旁的三角梅树下。

陆风平低头捣鼓了好久的手机，而后幽幽地看着罗飞，“得，下班高峰期，前面排了十几号人。”转念一想，他絮絮叨叨起来：“王靖他们忒不够意思，说不来真就不来了。把车开过来也好啊，好不容易恢复自由身，这下又被堵在医院门口了。”

罗飞靠在栏杆上，瞅了他一眼，“大家各有各的忙，你多体谅吧。”

陆风平自暴自弃地蹲下，紧紧挨着罗飞的腿根，满脸委屈：“那你说怎么办？我快晒死了。”

“等我会儿。”说完，罗飞往车流中走去。

不多时，罗飞信步而归，拎过陆风平抱着的旅行包，牵着他的手腕走向歪歪扭扭停在路边的空车。

陆风平跟在身后，满眼惊诧，“罗飞，你怎么做到的？”

罗飞头都没回，冷静地说道：“停车，警察现在需要征用你的车辆。”

好家伙，陆风平笑开。

罗飞习惯性地准备拉副驾的车门，陆风平及时扒拉住罗飞的袖口，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罗飞，坐后排。”

罗飞依言落了座，两个人贴的很紧。

司机师傅一连看了好几眼后视镜，战战兢兢道：“警官，去哪儿？”

“维也纳酒店。”

司机师傅的瞳孔登时放大了。

陆风平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汲着拖鞋的脚步在看到沙发上睡着的罗飞时，顷刻放缓。回到酒店收拾一通以后，两个人都有些疲惫。陆风平甩甩头发，将湿毛巾搭在肩上，走过去把罗飞怀里的文件夹间某页细心折好，再合上，悄无声息地放回圆桌上。

他就那样半弯着腰，细细端详眼前人。

罗飞枕着手臂，吐息均匀，半袖里露出一大截小麦色的肌肤，顽强的生命力喷薄欲出。即使在熟睡中，罗飞硬朗的轮廓还是浸染似霜的寒，让人望而却步。在外人看来，罗飞只有一种表情，不笑。唯独对自己，他的神情才会丰富起来。

陆风平用指尖隔空描着罗飞的眉眼勾勒了一圈，心满意足地悄声挪步去把窗帘拉上。

梁音借吃午饭的空隙，给陆风平发去信息：“陆风平，你们办理出院了没？要去接你们吗？”

陆风平敲击屏幕的力度很轻，“早回酒店了，你才想起我呢？”

梁音断然否认：“没想你，想我哥了。他怎么样？”

“他睡着了，这几天太累了。”

“这不废话吗？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要照顾病人。”梁音咬了口包子，默默心疼自家哥哥三秒，虽然他看起来挺甘之如饴的。

选择性忽略梁音的挤兑，陆风平敲下一行字：“先别在群里发信息，让罗飞多睡会儿。”

刚吃完饭的王靖从桌上拿起手机，道：“哎吗，这会儿都中午了，问问罗队他们咋样！”

梁音赶紧阻止：“王哥，罗队睡了，别发信息。”

“哦了！”王靖把手机啪的一丢，起身打水去了。

专案组的大老爷们，直白的关心总是让人无从招架。

专案组里阳盛阴衰，其实也属公安系统的常态，尤其是他们这种老是跑外勤的。因而组员之间没有细腻的关照，只有润物无声，默默无闻的彼此关心。

“刚阻止了一个。”梁音回复。

“案子怎么样了？”

“王哥带着我们复盘了好几遍，刚有点头绪。你别操心案子的事，先照顾自己和我哥吧。有什么需要告诉我，我晚上回去给你们带。你俩别到处乱晃，这边太阳毒，给我好好歇着！”

“小梁音，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了。”陆风平在文字的最后加了两个捂脸的表情，心下却很欣慰。

原来，兜兜转转这些年，不止罗飞和自己有了变化，就连小梁音也长大了，再不是需要罗飞和自己保护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想起久别重逢在走廊的第一次照面，陆风平因为毫无防备而被梁音的擒拿压制，狼狈地趴在地上还让路过的罗飞看了笑话。

陆风平勾勾唇角，其实梁音早就在尝试走出困局了。

薛冰专心致志跟监控死磕到底，拿过水杯的间隙，他的余光扫过屏幕，随后他拿起手机，迅速播下一串号码。

“I‘llwilldoit……’”罗飞舒展蜷缩的手臂，反手在桌上捞起手机，“龙州市刑侦大队，罗飞。”

“什么？马上发过来。”罗飞睁开双眼，翻身坐起来。

陆风平才在床上爬了一半，没能赶在吵醒罗飞前摁灭手机，反而于昏暗不明的光线中被罗飞炯炯的眼神吸引住了。

陆风平的睡衣松松垮垮塌下来，挂在一边肩膀。跟床面的蹭刮撩起了半边裤管，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脚踝，搭在肩头的湿毛巾无声滑落，形势有些狼狈。陆风平尴尬地咳嗽着，极力掩饰小小的失态，正想往回退，已经被快步走来的罗飞一把拉住。

“嗯？”他错愕地抬头。

罗飞摸摸他的头发，沉声道：“头发没干不能睡觉。”

陆风平眨眨眼，无辜道：“我没睡觉。”

罗飞不再说什么，耐着性子捋顺陆风平卷曲的发，只留陆风平抵着他紧实的腹部的额头火速升温。

陆风平的手机屏幕亮了，梁音说：“抱歉，没拦住。”

“没关系，我醒了。”罗飞摁灭了陆风平的手机。

陆风平鬼使神差般，勾住罗飞的手往自己脖颈上带，待骨节明晰的手攀上他的脖子，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荒唐。

罗飞欺身，单膝跪在陆风平身前，双目微挟，手指以一种似有似无的细微力度往下游走。宽厚的手掌相继覆盖陆风平的肩胛骨，胸膛，腹部……

陆风平不自觉仰起头，投入在那份将他悉数点燃的热浪中，他喉结滑动，支撑上半身的手紧紧地攥着床单。

罗飞低吟：“陆风平。”

陆风平闭上了早已溟濛着浑浊气息的双眸。

突然身前一凉，罗飞的气息退散了。

陆风平狐疑的睁开眼，罗飞从他身旁揪出被压在被子里的外套，麻利的往身上一搭，回过身跟陆风平并排坐着。

陆风平揉捏着因为过度施力而稍微发麻的指节，藉藉无语。

恨只恨，罗飞理智的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