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八个嫌疑人（十三）

唐皓精致的小脸宛若玉砌，陆风平忍不住上手轻轻地捏了一把，弹滑的质感让他欲罢不能，继而，他成了没有边界感的怪哥哥，对着唐皓左捏捏，右摸摸，仿佛摆弄着心念的玩偶，舍不得撒手。

唐皓被他闹得没了玩乐的心思，转头跌跌撞撞扑入陆风平怀里，扯着他的衣摆，蹭皱他的衬衫。突如其来的热烈让陆风平有些唐惶，对照顾婴孩一类的事务他全然没有经验，一时间紧张得手足无措。奈何唐皓像一头鲁莽的小兽，在他身上横冲直撞，带着浓浓的奶香，踩着他的腿往更高处爬。

陆风平笑弯了眼，只好托着唐皓的屁股任由他胡搅蛮缠。闹着闹着，两人便在拉扯推拒间滚落地毯，陆风平努力支撑着唐皓的双臂，守护无法无天撒着欢的小屁孩。他倒是乐得梨涡深卷，露出几颗白净的小牙笑得肆意。可怜躺着的陆风平小腹被不知轻重地踩了好几脚，衬衣领子都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闹得累了，唐皓伏在陆风平肩头，贴着他的下颌哼唧。忽而，他抬手，攥住陆风平鬓边一缕栗色的卷发，喃喃唤道：“妈妈……”

“嗯？”陆风平愣了愣，旋即不可置信地瞪圆双目，“小皓你在喊谁？”

唐皓抬抬疲惫的眼帘，重复道：“妈妈。”

陆风平抹了一把额头，擦擦那根本不存在的虚汗。

“咳咳——”陆风平一仰头，对上了罗飞玩味的眼神。罗飞抱起昏昏欲睡的唐皓，交到唐景沛怀中，“不好意思，我的下属比较喜欢小孩。”

唐景沛摇摇头表示没关系，把迷糊的唐皓颠了一下，抱得更紧，笑道：“陆警官肯定是个善良的人。”

待唐景沛带着孩子离开房间，罗飞大步走上前，就着居高的姿态伸出手在陆风平眼前晃了晃，“还不起来？”

陆风平握住他的手，借力堪堪爬起，“咳，刚才的话你听到了？”

“当然了。”罗飞转过脸，掩饰被陆风平的委屈巴巴击中心脏而显露的笑意。

罗飞想起自己鲜有的闲暇时，被梁音拖着一起看了个视频，画面他记不清了，但是文字他还有印象：茫茫人世，总会有神明，救你于水火，渡你于众生。当时的罗飞这番说辞嗤之以鼻，芸芸世界，皆为凡人，那种故作高深的无病呻吟他实在看不惯。梁音赌气地推搡他，怪他是铁树不懂开花的浪漫。

陆风平自光里起身，那束越过窗帘缝隙翩然而至的艳阳将将落在他头顶，栗色的卷发洒了金，鼻尖那点透亮的光，销了罗飞的魂，他的视线完全无法挪开，哪怕只一眼。罗飞思忖，如若有神明，定然是陆风平的模样。那晚在病房，陆风平曾说自己是罗飞的神明，这个自我定位倒是很恰如其分。

谁也不曾想，枯心铁树旁的藉藉之地，会扑通冒出一株招摇的小花。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的？”

罗飞没回头，语气十分淡定，“你俩在地毯上打滚之前。”

陆风平唇角不可遏制地跳了跳，扯出一抹尴尬的曲线，他强打精神反驳：“我没有打滚。”

罗飞挑挑眉，刚想说什么。陆风平突然捂着肚子大叫起来，“哎呀，肚子好痛！罗飞。我被踩了好几脚，局里能给我算工伤的吧！”

看穿了陆风平缓解尴尬的小把戏，罗飞佯装可惜道：“局里肯定不算。”

陆风平瘪着嘴正准备发难。

罗飞适时翻出一根橙子味的棒棒糖，“在我这可以算。”

“罗飞，你不知道一个招数用两次就不好使了吗？”

罗飞无声瞥了他一眼，不太友好地收回手。陆风平及时阻截，张手把糖果和罗飞的手一起裹在掌心，借着拿糖的掩护使劲摩挲两下他的手背，熟悉的体温令他沉醉，仿似夏日的冰汽水，冒着咕嘟嘟的气泡宣示着对炎炎盛夏的绝对话语权。

“陆风平，你注意点影响。”

“我的人我注意什么影响！”

难得准时下班，王靖跟梁音几个准备了果篮，打算回酒店顺便拿去22楼给光荣负伤的二位。提着果篮刚起身，王靖的手机响了。

“罗队，我们回去了，要不要给你带饭？”王靖使个眼色，意思是让梁音记一下。梁音利索地从薛冰手底下抽出纸笔，给了陈嘉鑫一巴掌，丢到他跟前。陈嘉鑫挠挠头，顺从地俯身做好预备姿势。

“……”王靖的表情几度变换，最后定格成些许无奈，梁音用嘴型问他怎么了，他摆摆手，放下果篮，又举手冲着大家挥舞两下，这下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这是要加班的节奏。

诚然，加班是件苦差事，尤其他们已经连轴转了一周有余，可当众人听到罗飞和陆风平要回专案组，还是止不住一阵欢呼。

干刑侦的人心肠都硬，否则根本扛不住接踵而来的案件和高强度的工作，血肉模糊是常态，不日不夜是基本，其实他们所见遗体的数量和惨烈程度，丝毫不亚于法医。罗飞在穿上警服的第一天，就明白这是一条星落蒙尘，难见白昼的不归路。但他更明白，这条路需要有人去走，他愿意当执炬之人，在荆棘满途中破云现日。

王靖把头埋进双掌狠狠磨蹭几番，重新抖擞精神。梁音给薛冰和陈嘉鑫添了热水，贴心地加了枸杞，瞅着浮浮沉沉的绛色，她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小乔和小孙是后来加入的，进度上仍有落后，两个人凑在一起讨论着需要排查的新线索。

“砰——！”不消抬头就知道是某位心理专家仗着罗飞的势力作威作福，大脚踹开了专案组的大门。大家早习以为常，只是觉得今天的专案组格外热闹，从前的活力四射重又降临。

陆风平走在前面，抱着一抽提神醒脑的功能饮料。罗飞跟在后头，拎着两大袋外卖，手背青筋暴起。

“罗队！”陈嘉鑫赶紧跑过去，帮着罗飞给大家分发外卖。

“大家辛苦了，先吃饭，吃完再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罗飞的调子里多了些温度，对大家的照拂也再不是藏在心底，而是乐于袒露了。

对此，陆风平曾经志得意满地支棱起胸脯，自诩自己简直是罗飞的心灵导师，带他重塑新的人际关系。

罗飞仅是笑笑，不做辩解。

大家吃的是煲仔饭，各种味道都有，没人埋怨外卖口味的单一。有了罗飞不可多得的关照的加持，大家吃的特别香。

罗飞和陆风平的外卖是粥。担心陆风平总喝粥营养不够，罗飞今天特地要了窝蛋牛肉粥，还让老板多加了两个蛋。陆风平捧着粥，跟罗飞大眼对小眼，不可思议道：“我整碗粥都黄了，罗飞你到底加了几个蛋啊？”

罗飞闷头喝粥，道：“六个。”

草草应付完辘辘饥肠，众人各自推着转椅，自觉围成一圈，空出一张桌子摆放资料。

梁音首先翻开和小乔查到的资料，道：“我们特别核查了唐景沛的银行帐户，一切如常，没有不正常的收支。只在3月7日有一笔15万的转账，对方登记资料显示是账户持有人为女性，叫汪乔贞，是南州市钧安保险公司的客户经理。”

“核实过她跟唐景沛的业务来往了吗？”

梁音点点头，“我们调取了保险公司的交易记录，但在汪乔贞那购买保险的不是唐景沛，而是楚天穗。购买的是三份人身意外保险，每份保额为1000万，受益人分别是大女儿匡妙瑾、二女儿匡妙瑜和小儿子唐皓。”

“罗队你是怀疑杀人骗保？”王靖凝眉，翻着梁音递来的资料，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罗飞摇摇头：“可能比我们想的更复杂。我们早就调查过匡广治和唐景沛的财务状况。1000万是笔不小的数目，但他俩都属于事业小有成就的成功人士，没必要为这点钱铤而走险。”他转脸看向薛冰，问道：“薛冰，让你查的怎么样了？”

薛斌用遥控器打开投影仪，由衷赞叹道：“找到了，罗队洞悉力真的很强。”

第一个监控画面，3月8日上午，唐景沛和汪乔贞在一家名为HaloCafe的咖啡店见面，两人谈天时神色自若，举止得体，虽然监控只有画面没有声音，但能看见汪乔贞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给唐景沛做细致讲解。

第二个监控画面，3月8日下午，匡广治与汪乔贞在钧安保险公司17楼办公室会面，办公室内没有安装监控，只能看到匡广治头戴灰黑色的渔夫帽，背着大半个人高的钓鱼包进入电梯，转上17楼。汪乔贞在公司门口接待了他。

第三个监控画面，3月8日晚上，汪乔贞按时下班，挽着公文包离开公司。

陈嘉鑫靠着椅背，指出问题：“一般来说保险经纪会先跟投保人进行保险条目相关说明，再根据投保人要求修改款项并确认无误才能签合同。如果默认唐景沛是明确合同内容才交保费的，那第二天他就不用见汪乔贞了。但他们却在第二天见面了，这很奇怪啊！”

罗飞抱臂，朝陈嘉鑫投去认同的目光，“不错，这是其中一个疑点。”

几个人的交流引起了王靖的好奇，“罗队，你是怎么发现唐景沛有问题的？”

罗飞放下手，调整坐姿，说道：“下午我跟陆风平去过唐家。跟他交谈的过程很顺利，他的回答没有太多逻辑漏洞，但我对一点有疑虑。”

陆风平抻抻腰身，跟罗飞异口同声往下说：“他的状态有问题。”